麻三嬸趴在窗戶上哭起來,喊道:“他爹!你別聽二斗子的,他不是咱的親兒子,他沒安好心哩?!?
“好!我是在害你們呢!這是你們說下的話,那我走了,這事我再也不管啦!”
二斗子丟下刀跑了。
刁三萬跺著腳朝二斗子的背影罵道:“好你個二斗子,你這個叛逆!奸臣!我遇上了危難的時刻,正用人的時候,你跑了!”
母駝寤生的稀奇事吸引了許多村人,來看稀罕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圍著,大家望著只生出兩條半截子腿的母駝,沒有一個人能想出辦法來。蹇老太爺把一雙發(fā)紅的眼睛瞇成了兩條縫,蹲在母駝身邊看了好半天,最后搖著頭站起來了,說:“沒轍了,三萬,我活八十多歲了沒見過這陣勢。二斗子說得對,你別舍不得,動手吧,要不然這么拖下去就連母駝也保不住啦!”聽蹇老太爺這么一說,刁三萬知道事情是沒指望了,他不再罵也不再跳了,霍地蹲下去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蹇老太爺指揮著幾個漢子把母駝身體放展了,母駝已經(jīng)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眼皮耷拉著,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了。有人把母駝上邊的一條后腿往高抬著,戚二掌柜撿起了二斗子丟下的宰牛刀,攥了攥,準備肢解駝崽的身體。婦女們都捂著臉向人群外擠著,都不忍心看了。
“等一等!”
滿頭是汗的二斗子氣喘吁吁地鉆進了人群,是憐惜駱駝的心情逼著他又返回來了。二斗子把戚二掌柜拿著刀的手腕抓住,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海九年說:“戚二掌柜,你先別忙著動手,九年哥說他有辦法,讓他試一試。說不定母駝和小駝都能保住呢?!?
海九年一邊把袖子往胳膊肘子上挽著,一邊拿眼睛看著刁三萬,他得等刁三萬的一句話。 刁三萬本來是蹲在地上哭來著,聽到有人能救他的母駝和小駝,他站起來了,目光直直地望住海九年,好像不認識似的,問道:“你說什么?你有辦法保住駝崽又能讓母駝不死掉?” 還沒等海九年回答,戚二掌柜就說:“海九年,你吃過幾碗干飯,也想逞這個能?你睜開眼睛看看,站在你跟前的這些人,把我戚二拋在外邊不算,刁掌柜、蹇大掌柜、蹇二掌柜……貼蔑兒拜興人干別的也許不行,要說侍弄駱駝,拿出哪一個你能比得了?你來貼蔑兒拜興才幾天 俗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鉆兒,別攬瓷器活兒,你還是一邊涼快著去吧!”
“我有金剛鉆兒……我放牧過大駝群,我見過母駝寤生?!?
“戚二掌柜,你別隔著門縫瞧人,把人看癟了。九年哥他過去曾經(jīng)在喀爾喀草原上管理過專門繁殖的大駝場哩!”
“嘻……我不信!”
“不可能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叫人家試一試么?!?
“耽誤了事情怎么辦?他海九年能賠得起人家的母駝?”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
人群一陣晃動,讓開一條道。
胡德全騎著馬走進了院子。他是到城里的萬駝社辦事剛剛回村來的。胡德全的裝束變了樣,已經(jīng)是走駝道的打扮了,上身赤膀穿一件汗褐子,腳下蹬一雙高腰馬靴,腰間扎著足足有一扎寬的生牛皮帶,手里攥著一條真蟒皮大皮鞭。胡德全騙腿下馬,把韁繩隨手交給二斗子,走近了母駝。
“刁掌柜,出了什么事?”
刁三萬哭喪著臉說:“母駝遇上了難產(chǎn)……胡馱頭你快給看看,還有沒有指望?”
胡德全歪著腦袋,兩道黑眉毛緊湊起來在鼻梁子上面撞在了一起,一邊把折成三折的蟒皮鞭在手掌上敲打著;看了一會兒,拿手掌把皮鞭抓住,說:“這種事兒我也只是聽說過?!?“海九年說他有辦法?!钡笕f指了指海九年對胡德全說,“胡馱頭你給拿個主意?!?
胡德全斜著一只眼從下往上打量著海九年。
二斗子趕忙搶著說:“九年哥見過母駝寤生,他知道該怎么辦?!?
“那就讓他試試吧,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可是,我的母駝要是被他耽誤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