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該是真的啦!”
古海娘喃喃地念叨著。
在堂屋古海娘帶著兒媳給祖宗的牌位上了香,作了揖。杏兒還在睜著呢,古海娘扯了一把兒媳婦,斥道:“還不趕快跪下!咱古家先祖保佑著咱們呢,我的兒子海子他沒有死,他捎信回來了?!?/p>
婆媳倆在祖宗的牌位前雙雙跪下,一邊磕著頭,一邊不停地念叨著感謝祖宗的話。杏兒像打擺子似的渾身哆嗦,覺得自己的心在胸脯里一個勁地向上跳,就像是立馬就要從嘴里蹦出來似的。她雙手捂著胸脯,從側(cè)面斜著看看婆婆,婆婆嘴唇哆嗦著不停地說著什么,眼淚在她的臉上恣意奔流。杏兒在心里一個勁地問自己:“難道說關(guān)老爺真的是顯靈了嗎?”
媳婦和婆婆兩個人一路小跑著來到了村子里的關(guān)帝廟。她們把點心水果放在供桌上,把點起的香插進香爐中,跪在地上磕起頭來。面對一千年前紅臉長髯的關(guān)公,婆媳倆跪拜了很久。
吃晚飯的時候,杏兒問婆婆:“娘,海子的事要告訴鄉(xiāng)親嗎?”
“當(dāng)然要告訴。我古家喜事臨門為什么要藏著掖著呢,趕明兒你到集上多買些炮仗回來,咱要弄出些響動來,把晦氣徹底從咱古家趕走!”
杏兒笑了,這是多少年婆婆頭一次和她說出自己的心里話。但是她注意到在整個晚飯過程中婆媳倆說話,笑意就從來沒有在婆婆臉上浮現(xiàn)過。不管是聽她說話,還是婆婆自己說話,婆婆的嘴角總是繃著,牙齒總是咬著,說出來的話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
晚飯以后,古海娘又燃起了一炷香插在祖宗牌位前的缽子里。古海娘放聲號哭著,對看不見的丈夫訴說著積壓在心底的話:“海子他爹!嗚嗚嗚……你在天之靈開開眼吧,你看看你的兒子他終于有信回來了!海子如今他又回到了大盛魁!”
杏兒對婆婆說:“娘,我去隔壁張嬸家,把海子的事告訴她?!?/p>
杏兒已經(jīng)跑到院子當(dāng)中,又被婆婆叫了回來:“等等,你先別去張嬸家?!?/p>
杏兒很納悶兒:“娘,您是說不要把海子的事告訴張嬸嗎?”
“不是,有好消息當(dāng)然要告訴張嬸,我是說你得先去段家?!?/p>
“張嬸就在咱家墻那邊,是離咱家最近的。順便就告訴了。再說了,這些年和咱家走得最近的就數(shù)張嬸了。咱家有了好消息也應(yīng)該先告訴張嬸讓她也高興高興?!?/p>
“你說得不對,”婆婆說,“杏兒,咱古家是知書達(dá)理的人家,不管事大事小,凡事都要講了禮數(shù)才行。得有個先后順序?!?/p>
“那我該先去誰家報信?”
“你得先去段家,段靖娃如今是天義德的在任掌柜,咱小南順如今就屬段家有聲望了?!?/p>
“我明白了,娘,”杏兒怏怏不樂地說,“那我就先去段家,去完段家再去誰家呢?”
“段家告訴完了,去告訴行家,行家掌柜如今是在歸化城那邊獨家獨自撐著一家字號,買賣也做得紅火著呢。行家之后是李家,李家之后是喬家,你注意著呢,喬家要先去喬老三家。別看喬老三排行最后,可喬家三兄弟中間還就數(shù)喬老三買賣做得大?!?/p>
杏兒去了。
消息傳開來,第二天一早,村里的人們就都來古家登門賀喜了。第一個敲響古家院門的是隔壁張嬸。張嬸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腳步聲咚咚地響著,一溜煙來到古家的上房,把冒著蒸蒸熱氣的黃米糕往炕桌上一放說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呀,真是老天有眼??!海子這孩子到底還是回到了大盛魁,終于成了掌柜了。這下子海子他爹就是躺在地底下也得高興得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