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說:不是。我是出了事情的。
兩人一問一答,走出小超市。在回寢室的路上,藏雪一聽他叫初一突然蹦了起來。初一在后面走著,前面的藏雪突然蹦了起來猛地回頭對他說:你真是初一?你就是易初一啊?
初一嚇了一跳,退后了一步才說:怎么了?
藏雪不說話領著初一就朝女寢室樓的方向跑,初一想掙開又怕甩著了藏雪,只好趔趄著跟著跑。到了女寢室樓下,藏雪才松開手,她朝樓上大喊:何田田,你出來。
初一看見一個長頭發(fā)穿白上衣的女孩子從窗口伸出頭來,手里還拿著一支畫筆。
何田田問:你又瘋了?大呼什么啊?
藏雪興奮得手舞足蹈:你看,你看我身邊是誰?
何田田不解地問:誰啊?不是你男朋友吧?這么帥啊,你怎么現(xiàn)在才介紹給我們。
藏雪也不管初一在想什么,大聲地說:他就是易初一。他就是咱們校成績第一,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易初一啊。
何田田擦了擦眼睛,也呆住了。
后來,很多人圍過來,都在指著初一紛雜地討論著。
初一問過藏雪后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成績早就公布出來,是這個校乃至所有北京考生中的第一名。自己沒有去北京大學的事情,以及后來被西安交通大學錄取,甚至自己發(fā)燒的事情都被傳開來。自己遲遲不出現(xiàn),反而更加增添了神秘性,很多人都在猜測這個理科成績第一的天才是什么模樣,而今天,他就這么被藏雪領著出現(xiàn)了。
可是,初一是不喜歡這些的,他沖出人群,跑去。藏雪想追上去,一想,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自己不該這么張揚人家。藏雪呆住了。何田田在樓上大喊:藏雪,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快去追啊。老姐我支持你。
藏雪的臉刷地紅起來,她想,初一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藏雪就那么主動地接近了初一,親自去找初一賠罪道歉,又請初一吃飯,在校門口買冰激凌吃。藏雪看著初一站在自己身旁,默默地吃完,心里便甜蜜得要死。
可是四年中,藏雪無數(shù)次地表達愛意,全被初一委婉地拒絕。藏雪問初一:你不喜歡我是嗎?
初一說:不是。
藏雪問:為什么?
初一說:不為什么。
藏雪也不火,撂下一句話就走:哼,易初一,你早晚都是我的。
你早晚都是我的,我一輩子都是你的。
這樣的不冷不熱持續(xù)到大學畢業(yè)的酒會上。大學四年很多同學都成雙結對,唯獨初一和藏雪沒有,他們都沒有另一半,他們都是獨來獨往,又時常在一起。他們的四年只是朋友,初一的成績依舊保持第一,而藏雪也不相上下,兩人就那么拼勁似的和時間過著。四年里,這一對最被公認為天下無雙的絕配到畢業(yè)也沒走到一起,真的讓所有認識他們的人大跌眼鏡。
何田田有一次大呼:你們倆絕對有病,不是一個有病,是兩個都有病。
初一不是不喜歡藏雪,而是他沒有喜歡過任何人。那陌生的信箋依舊如故地到來。每一個月初它都安靜地躺在學校的傳達室里,上面有娟秀的宋體:易初一(收)。
初一時常想,是不是顏色寫的已經不重要了,她這時候應該結婚了,應該有孩子了吧。
那次畢業(yè)酒會,初一醉了,藏雪何嘗不是。藏雪拉著初一出了酒店的門,蹲在臺階上干嘔。初一腳步輕浮起來,看著身旁醉酒的女子,藏雪的影子模糊起來,漸漸幻化成了另一個人,這個人不是顏色,竟然是葉清晨。
那是哪一年,他第一次喝醉,在小巷子里和一個女子擁抱。
那是哪一年,她抱住他說,抱住我,因為你明天就要離開我。
這一刻,初一終于明白,自己一直的不愛,不是因為顏色,顏色真的只是外衣。而那些來信只是對以往顏色記憶的支撐。這或許也就是顏色一直寫信而不露面的原因。顏色當然是比初一更明白這些的。
那么他愛的是誰?他心里裝的那個人又是誰?
是那個在深夜里帶他離開,是那個和他在路燈下?lián)肀Ъ氄Z,是那個在救護車后面奔跑呼喊的女子,是葉清晨。
他就那么攬過藏雪,手臂環(huán)繞在藏雪的腰間。她的頭自然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她聽見他說:你在這里嗎?你真的在這里嗎?我想跟你走。
我想跟你走。
藏雪就站起來扶著初一進了酒店。訂的房間在十四樓,藏雪在電梯里因為上升又差點吐出來。
兩人進了房間,就那么一起倒在床上。
藏雪解開初一的衣服,就如揭開自己四年的愛戀。她一直愛他的,從見到他那一刻起,她就愛上了他。而她,如今要把自己獻給他。
她把身體放在他的身體上,她輕輕地親吻初一的身體,這溫熱的又捉摸不透的身體。她輕輕地把身體放下去,可以聽見肉體被撕裂的聲音,有血緩緩流出來,她看見,那么地欣喜,她終于擁有了他。
是的,他不是說了嗎,他說:我想跟你走。
初一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感覺自己躺在松軟的地方,伸手就觸摸到了一具溫柔潤滑的身體。他猛地坐起來,看見了一個女子正坐在一旁梳頭,烏黑的發(fā)絲落在白嫩的后背上,她轉過身,是藏雪。
她對他微笑,臉上掛著未褪盡的紅。
他驚愕地爬起來,穿衣服的時候看見了床單上的血,觸目驚心的紅。
那一年,他推開門看見一團凝固成圓球狀的血。
那一年,他跳下去被籬笆穿過大腿噴灑一地的血。
此刻,這血,讓初一久久回不過神來。
藏雪回過身,豐滿的乳房還在嬌顫著:“你怎么了?”
初一茫然地回答:“沒有,沒有?!?/p>
藏雪欣然,伸出雙臂把初一的頭攬進懷里。初一又聞見了女人的體香,只是比以往所有的都要濃郁。
她咬住他的耳朵對他說:你昨晚說的話,這么快就忘記了嗎?
初一不回答。
藏雪說:你說了的。
是的,初一是說了的。
初一說:我想跟你走。
而你是誰?
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