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甘愿,甘愿。
有人在輕喚我的名字,那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穿過海岸線,穿過高山,穿過平原,一聲一聲,慢慢地逼近我,當我睜開眼,它卻倏然消逝。于是,我懷疑它是否真的來過,只是我的幻聽,幻聽而已。但當我閉上眼,那聲音又從黑暗中漸行漸進,連綿而來,仿佛它一直就藏在某處,靜謐的,陰暗的,就是不讓我看見。
很多個睡不著的夜醒不來的清晨,我輾轉(zhuǎn)在這樣睜眼閉眼的游戲中,一切猶如宿命一般,將我?guī)Щ啬且荒甑南奶臁?/p>
我常常想,如果時光能倒帶,回到那一天,那個相識的原點,慢一步,只慢一步,我的最初,又會怎樣涂抹?
那天早晨,我原本可以慢一步的。媽媽追在我身后喊:“愿愿,拿傘!下雨哩!”
我裝做沒聽見,背著包就往電梯跑去!我最討厭拿傘,每次帶傘到學校,一會兒工夫老天必定出太陽。生活就是愛和你開這樣的玩笑。
“等等,勞駕!”
我大叫著沖向即將關閉的電梯門,錯過了這趟又得等上好久。
一只大手擋住了大門,我跳進去不好意思地沖大家笑笑。
抬眼一看,那個擋住電梯門的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古銅色的肌膚,挺直的鼻翼。比一米六五的我還整整高出一個腦袋有多。
哇!好帥!
我在心里暗暗驚嘆。喜歡帥哥是我這個年齡必然的特質(zhì),無可厚非,兩個字:養(yǎng)眼。
“謝謝你哦?!蔽翌h首沖他笑笑。
“不用?!彼麚u搖頭。
我再次心跳加速,這聲音略帶磁性,間雜著夜的氣息,晃過我的耳際,如此熟悉,多少次在我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的情境下飄忽,如今這么清晰地出現(xiàn)在白日里。我竟有些微微的眩暈。
在離他10公分的距離里,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仔細地嗅了嗅,是動感清新的BOSS男士香水。因為我的KIKI表姐開化妝品店,我有空會幫她做推銷,這款香水我很熟悉,這說明他很喜歡運動。
或許是熟悉的香水味稍稍洗滌了我的頭腦,我裝作不在意地抬起頭,偷偷打量著他,他直視著前方,額前的頭發(fā)濕濕的,剛毅的下巴,胡茬剃得很干凈。白色的T恤,軍綠色的外套,卡其色的休閑褲,動感男裝,動感香水,古銅色的肌膚,典型的動感男生。
要命的帥,更要命的是正是我喜歡的那種帥。
我的頭腦已經(jīng)完全清醒,甚至像花癡一樣竊喜,搬進這座電梯公寓也一年有多,怎么從來沒有碰到過這個男孩?他二十,二十五?工作還是念書?
想著想著,電梯已經(jīng)到了底樓。
這該死的電梯,平時走走停停,要命的慢!今天卻一路暢快!真是故意和我作對!
和他一同走出大廈,他走左邊,我走右邊,幾步以后,我回頭,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突然,他也回頭,沖我淡淡一笑,我再度恍然,張開嘴巴想和他打招呼,一顆冰涼的雨珠跌入我微翕的嘴中,我一怔,一切只是我的臆想。夏雨交織著腳步匆匆的行人,而他,早已消逝在了雨中。
* * *
2)
“了了,今天早晨我碰到了我的夢中情人?!?/p>
“是嗎?在哪里?”
“就在我家大廈里,電梯上,一切就像電影中的相遇,他為我擋住電梯門,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我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肯定煥發(fā)著光彩,那么奪目,連我自己也感覺到了空氣中燃燒的溫度。
了了是那種很淡定的女生,什么事在她看來都不會驚奇也無須訝異。
此時她一邊聽我花枝亂顫地訴說,一邊做著課堂筆記。
“甘愿,你來說說文藝語體有幾種類型?”
“甘愿――”
了了碰碰我的胳膊,我倏地起身,在齊老師的目光中恍惚而立。我今天已不知是幾次這樣的恍惚,仿佛意識抽離身體之外,做什么,想什么,都不是身體能夠駕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