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寶山再一次把那把他不知從哪弄來的手術(shù)刀派上了用場,有一天夜里我聽到他啊地慘叫了一聲,我跟張惠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跑過去一看,炕上流了很多血,他雙手捂著他那根一直立著的巨大的東西。
他沒死,只是性器受傷。醫(yī)生說,他以后不能過性生活了。他辯解道,我只是想劃一道小口,放放里面的血。
現(xiàn)在,林寶山一無所有,他對我表現(xiàn)出巨大的熱情,多次討好我,試圖讓我跟他說說話。每逢這種時候,我都非常悲傷。我無法告訴他,只要一面對他,我就說不出話來。
有一次,他蹲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叫我,小雪,小雪,跟我說說話。可我就是無法說話。我哭了,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去,跌在他仰著的臉上。他的臉骯臟和衰老得讓人生厭。
不久林寶山的傷口就痊愈了,他成為整個鎮(zhèn)子取笑的對象,人們只要一看到他,包括那些婦女,都往他襠下看兩眼。男人們說,寶山,下半輩子要斷糧嘍,女人們則說,寶山,這下知道了吧,城里女人是禍水。
林寶山不以為然,對那些男人說,斷糧我也賺了。對那些女人就說,你們想當?shù)溗?,還當不上呢。
女人們就呸呸吐他兩口,說,真是不值得可憐。
張惠好多天都覺得在鎮(zhèn)上抬不起頭,她請假在家呆了幾天,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幾天以后她不得不回到醫(yī)院上班。她在藥房里用大口罩把臉捂住,只露出兩只眼,來人拿藥,她也不抬眼。但這仍免不了周圍那些眼光給她帶來的壓力,有些婦女很放肆地從頭到腳打量她,特別是她的胸和下面,試圖從中發(fā)現(xiàn)她跟她們到底有什么不同。但她們什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因為張惠從來不到鎮(zhèn)上的一家浴池洗澡。她有潔癖,還有,她根本不屑跟那些婦女赤身裸體混在一起。
那段時間,是張惠一生當中最不堪的日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賈叔叔已經(jīng)離開了,否則,我不敢肯定張惠會不會精神分裂。實際上,她已經(jīng)有輕微的精神分裂征兆了。小賈叔叔離開之后,劉班長住進了爺爺?shù)膸?張惠開始頻繁地往劉班長那里跑。劉班長很忙,他很少在屋子里呆著,但是母親樂此不疲,她甚至多次在煮了地瓜和芋頭之后,端著一個盤子,走過白橋,去爺爺家送給劉班長吃。劉班長婉拒,說,部隊有規(guī)定,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母親就把盤子從門檻底下的門洞里塞進去,但是第二天,劉班長就把盤子送到了爺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