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吳家的洋房外。瑞喜隔著柵欄，看里面的一草一木，看里面的花徑、陽臺，仿佛看到吳烈還在那里站著，在那里和他父親一邊喝茶一邊說著家事兒，就像她小時候看到的所有有父母的幸福孩子一樣?；⒍静皇匙?，天底下，即使是最壞的壞人，也不會眼看著自己的子女落難而置之不理吧？

瑞喜直直地站著，呆呆地看著。吳家的狗從遠(yuǎn)處沖過來，隔著柵欄朝瑞喜咆哮。管家聽到狗叫聲，看到瑞喜站在門外，非常意外。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老爺，麻煩您轉(zhuǎn)告老爺一聲吧！”瑞喜抓著柵欄，搖晃著，對管家大聲喊。

“你走吧！老爺是不會見你的！”

看到管家不肯幫忙，瑞喜急了，撲通一聲跪下，更大聲地叫道：“求您了！您一定要告訴老爺！吳老爺要是不見我，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

管家站在原地看了瑞喜好一會兒，想到少爺當(dāng)年照看這個女子的樣子，嘆息一聲，趕緊到吳貴山的書房去，請示說：“老爺，那個叫林瑞喜的丫頭在門口跪著，一定要見您，怎么說也不聽?！?/p>

“那就讓她呆著吧，我不去找她算賬已經(jīng)很仁義了，還敢找上門來。難道良心發(fā)現(xiàn)了嗎？哼！”

管家聽老爺這樣說，又問：“老爺，要不要把她趕走？”

“不用，她累了就走了?！?/p>

吳家的人不再理睬瑞喜，任她在外面跪著。老天爺似乎也要考驗(yàn)瑞喜對吳烈的感情有多深，沒來由的，突然下起了雨。煙雨蒙蒙中，吳家和整個上海都籠罩在寒意里?；▓@內(nèi)外的植物被雨滴敲打著，跪在柵欄外的瑞喜也被雨滴敲打著，雨滴落在水池里、屋檐下，也落在瑞喜心里，瑞喜內(nèi)心卻是溫暖的，讓那些雨滴變成了霧，騰起在她周圍，使她看起來像是被光環(huán)籠罩著。

吳貴山透過書房的玻璃窗看著瑞喜，走了幾個來回，終于停下來，對外面喊：“來人啊！給我把她帶進(jìn)來！”

管家撐著傘，走近瑞喜。瑞喜試圖站起來，但她跪得太久，膝蓋已經(jīng)伸不直了，剛站起來，就跌倒了，管家只得叫了個下人把她攙進(jìn)了吳貴山的書房。

“吳老爺，請您救救吳烈少爺！不然他就沒命了！他判的是死緩，現(xiàn)在，保釋都不成了，我們已經(jīng)想了各種辦法，現(xiàn)在，只有您還有可能救他！您有本事，認(rèn)識的人多，一定能救他的！”瑞喜凍得渾身哆嗦，聲音顫抖。

“我已經(jīng)和他脫離關(guān)系了，我現(xiàn)在很好，因?yàn)?，家有逆子的煩惱，已?jīng)離我遠(yuǎn)去了。”吳貴山站了起來，嘲諷道，“你們不是控訴我是吸血鬼，是壓榨工人的資本家嗎？我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有善心呢？我這個人，又殘忍，又記仇，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例外?！?/p>

“老板，過去的事兒，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您要出氣，把我怎么樣都可以。只要您能救吳烈出來，我干什么都行！”

吳貴山走近瑞喜，瞪著她，冷笑一聲，說：“是真的嗎？我不相信?！?/p>

“我保證，否則我被雷劈死！被車撞死！”

“如果，我讓你永遠(yuǎn)離開吳烈呢？”

瑞喜愣了一瞬間，但隨即就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可以，我答應(yīng)?！?/p>

吳貴山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又說：“既然你說得這么好聽，那我還有一個條件，索性干脆一點(diǎn)兒吧，我是想，你永遠(yuǎn)離開他，永遠(yuǎn)也不要讓他看見你了！省得他剪不斷，理還亂，所以……”

吳貴山從抽屜里飛快地掏出了一支槍，“啪”地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