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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志成是什么人,上海灘上無人不知。云靜一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這個人盯著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從此要轉(zhuǎn)運(yùn)了。
的確,那次“搭錯車”之后,云靜只要出了攝影棚,總能看見那輛閃著寶石一樣光澤的黑色小汽車。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看到那輛車,目光是復(fù)雜的,有羨慕,也有鄙夷。但云靜只有自信和坦然。她并不走到停車的地方,而是矜持地對車?yán)锏娜它c(diǎn)點(diǎn)頭,在汽車不遠(yuǎn)處停住。
于是,冷志成下車朝她走過來,照例手上拎著一盒點(diǎn)心:“朱麗葉,這是剛蒸好的蟹黃小籠包,你一定餓了?!?/p>
“謝謝冷老板,我吃過工作餐了,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好意?!?/p>
“走吧,我送你回去。或者,再去唱歌?”
“不了,我累了,想回家了?!?/p>
面對云靜的假意推脫,冷志成從來不揭穿,總是很有耐心地說:“朱麗葉,唐季珊天天接阮玲玉,最終阮玲玉都感動了。我看你的心可比大明星還硬啊?!?/p>
“不對啊,我比大明星差得遠(yuǎn)呢。你知道嗎,阮玲玉手不離書,一有空就看書,書鋪里的書都讓她租了大半。我要是沒有時間看書,這輩子也成不了名。冷老板,再見,我真的要走了!”
這一次,冷志成看著云靜一步三搖地走遠(yuǎn),然后上了車,緩緩跟了上去。云靜似乎不知道身后有車跟著,兀自喊了黃包車,轉(zhuǎn)彎抹角地回到她和瑞喜合租的公寓,開了門,反手將門關(guān)上。然后,就聽到了敲門聲,隨即打開門假裝驚訝地說:“哎呀,冷老板,您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她看看冷志成,又看看門外:兩個黑衣隨從站在那里,臉上毫無表情。
冷志成走進(jìn)來,在云靜的房間里旁若無人地踱來踱去。終于,在海報前瞇著眼睛站住了,說:“啊,喜歡阮玲玉,看來是真的。呵呵,是真的就好!”他說著,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一把將云靜抱住了……
穿好了衣服,兩個人靠在床頭吸煙。云靜噴著煙圈兒說:“沒錯兒!我是上過你的車,一起吃過飯、跳過舞!可是,那又說明什么呢?我不可能放棄我的生活。被你圈養(yǎng)幾個月,買幾件漂亮衣服,就患上了恐男癥,除了你不能跟別的男人握手,甚至連看一眼也不可以!”
冷志成笑了,拍拍她的臉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信封遞給云靜:“朱麗葉,別啰唆了,你擬個合同,合適了,我們一人按一個手印得了!噢,忘了告訴你,我剛收購了一家電影公司,準(zhǔn)備投資拍電影。如果你愿意,合同里可以約定,我的新公司在三年之內(nèi),力捧的第一女主角是你,如果辦不到,你可以得到一筆罰金。這個合同,是要到律師樓公證的。”
云靜打開信封,從里面拿出幾頁合同若有所思地看著……
“收拾東西跟我走吧,別再住在這里了。”冷志成笑盈盈地看著云靜,像在看一尾剛放進(jìn)魚缸的小金魚。
4
云靜和冷志成同居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件事情告訴瑞喜。
瑞喜的心思完全都在吳烈的身上。她通過收音機(jī)知道了東北的激烈戰(zhàn)況后,就利用休息時間,到上海紅十字會醫(yī)院做救助傷員的志愿者。醫(yī)院的護(hù)理人員大多是修女,瑞喜很快就和她們成了好友,協(xié)助她們工作。這里有很多臨終的病人,他們中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抗日前線下來的傷員。因?yàn)槭亲饨?,日本人管不了,所以傷員相對來說是安全的。當(dāng)然,日本人覺得抓捕他們價值不大,因?yàn)?,這些人的生命都沒多長時間了。瑞喜的任務(wù),就是和嬤嬤們一起,在護(hù)理的同時,拉著這些傷員的手,讓他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覺到人間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