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人和人的交情素來就是效力不如投緣。
沈惜雨原本就寡言少語,現(xiàn)在馮琦漫搬出了寢室,惜雨更是長著張嘴只為吃飯用似的,生活本沒情趣,如今連唯一能給自己快樂的朋友也走了,惜雨的心可真是沉到了水底。琦漫對惜雨的好,本就不是因為她們真是什么有緣人,可說琦漫對惜雨好,一來是出于對惜雨家境的同情,以及對惜雨努力學習的支持;二來也是因為惜雨沒什么朋友,自己不忍心孤置惜雨一人。
然而惜雨卻在不知不覺間對琦漫產(chǎn)生出倚賴,她把琦漫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蓉蓉和琦漫都算得上惜雨的好朋友,但蓉蓉就是習慣了夸張的裝束、不羈的個性,性情上又有些風流,像是同霏霏她們一類的人。因而對于蓉蓉,惜雨還是秉著一點警惕的,那警惕并不是擔心她有天會傷害自己,而是出于本能的警惕。
這些日子,惜雨的心神更加恍惚不定,蓉蓉先是看出了這一點,她問惜雨怎么了,惜雨還不愿開口,笑笑說沒什么。惜雨的笑向來都沒自然過,笑倒不如不笑,這一笑卻比哭還痛苦。這時常成為霏霏開涮惜雨的把柄。
原來,惜雨的媽媽病了,不去大一點的醫(yī)院動手術(shù)就要耽誤了,可是,家里面已經(jīng)是山窮水盡,無奈之下,惜雨不得不決定暫停學業(yè),出去打工掙錢給媽媽看病。
的確,這樣的事無論發(fā)生在誰身上,誰也無可奈何。琦漫堅持不讓惜雨退學,她說那話時就仿佛是惜雨的監(jiān)護人,態(tài)度堅決,要為惜雨獻出生命的架勢。蓉蓉的心也便悲壯了起來,要為惜雨赴湯蹈火似的。
琦漫問到沈惜雨還差多少學費的時候,惜雨就覺出琦漫又要為自己湊錢了,忙說不要了不要了。琦漫了解惜雨不好意思說出口,便去銀行查了查自己的帳戶,帳上只剩八百余元,加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用錢也不過一千多。
琦漫把自己的所有家當遞給惜雨的時候,惜雨又不說一句話就流下淚來。琦漫沉默了須臾,拿紙巾替惜雨抹去眼淚說:“不就只剩一年了嗎,剩下最后一年不讀完多可惜?。〉饶惝厴I(yè)了再打工也不遲,你的媽媽要是知道你輟學為的是給她治病她會多傷心!你的媽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努力,我可以寫文章,稿費積攢起來也是一筆大收入?。 毕в隂]語言了,只是哭,仿佛只要使勁哭,所有費用就能哭出來似的。
面對琦漫的熱情,惜雨決定堅持下去。
琦漫回到家,坐在珣珊的臥室里,望著茶色玻璃窗,滿是煩惱的人看見滿是憂郁的顏色。窗外此樓和彼樓間鑲嵌著粉紅色的容顏,那是福州夜晚天空的顏色,有點奇異的。
收音機里傳出“風吹著沙,沙伴著風,風沙相伴的夜里你我攜手走進‘星空有約點歌專遞’!”那是琦漫每晚都準時收聽的節(jié)目,因為是韋珣珊在里邊做主持人。珣珊的聲音是那樣的好聽,尤其是在靜謐的深夜里,是要醉人心弦的。
對于以稿費來支助惜雨,明顯不可能,畢竟等稿費來支援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琦漫那日異想天開,她心想,何不讓表姐幫自己在電臺里找個兼職呢?
沒想到,琦漫這個念頭被表姐迎頭一棒打得粉碎,珣珊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琦漫的弱點:“你的表達能力完全貢獻給了筆端,只有在文章才能說出最能打動人的句子。可你而在日常生活中,往往嘴里的節(jié)奏跟不上思維的速度,話語也總是越說越快,依我看,你并不適合做主持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