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衎

徐衎

2010年第十二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

咿咿呀呀的蹺蹺板顧此失彼地翹起兩端的小屁孩。

放學(xué)后，天還大亮。大馬路邊上的冰淇淋小攤子散發(fā)出誘人的奶油香味，甜膩膩地蕩漾在空氣中。

兩個小娃娃手牽手，一邊對冰淇淋幻想不斷，一邊嘻嘻哈哈地說些只屬于那個年齡段的話題，有點青澀懵懂，有點言不由衷。童言無忌像細(xì)密塵埃飄到兩個小家伙身后。

——楔子

零

這條街叫幸福街。破敗的墻體噴滿一個個蒼勁的“拆”字兒。隨處可見的斷壁殘垣和鋪天蓋地的煙塵，和這一個個斗大的“拆”相得益彰，應(yīng)景得很。好像從前壓根沒有什么可圈可點的幸事發(fā)生在這條頂著幸福頭銜的街巷。時光荏苒，蕭瑟的幸福街一邊寂寞地等待壽終正寢身首異處的末日，一邊念念不忘地回想一個個平易近人的瑣碎日子，真真切切發(fā)生在幸福街的故事……

壹

十幾年前，傻瓜照相機剛興起那會兒，美美她媽腦子活絡(luò)，順?biāo)浦坶_了一家小照相館。橘黃的暖色調(diào)裝潢店堂，洋溢暖烘烘的幸福感。小照相館起了個有點落俗卻永不過時的名字——幸福照相館。店名是美美她媽起的。用美美媽的話講就是，誰會跟幸福過不去呢？

與照相館毗鄰的是一家壽衣店。主人是一對從北方搬遷至此的夫婦，繼承家業(yè)，在美美家隔壁開了這爿小店。店里成天花圈扎堆，店主夫婦就在層層疊疊的紙花中穿行不息。在很小的時候，美美總覺得隔壁小店天天有五彩的紙花搬進(jìn)搬出，又羨又妒。而美美媽總是拉過傻愣著發(fā)呆的美美，謹(jǐn)防美美靠近那片地兒。一口一個“不吉利，要晦氣的”，美美百思不得其解。其實忽略那些花的特殊用途，花扎剪得倒真是精致，不愧是祖?zhèn)鞯募覙I(yè)哪，還是有一手的。只是當(dāng)時的美美傻傻的，哪曉得這些。

上小學(xué)前的日子，美美總是胡逛瞎跑。去給站在十字路口的交警叔叔唱《一分錢》啊，去鄰街的小書店翻看《葫蘆娃》、《神龍斗士》啊。美美媽媽一天到晚總要扯著嗓子站在照相館前，大喊幾聲意味深長的“美美，回家吃午飯了！”“美美，晚飯做好了?！弊筻徲疑釢撘颇?，都知曉街坊里還有這么一位不長進(jìn)的女娃娃，美美成了幸福街公認(rèn)的瘋丫頭。

貳

上小學(xué)了，美美安靜地坐在一堆積木邊，不像其他弟弟妹妹又哭又鬧。美美的同桌是個皮膚黝黑的小弟弟，身上的肉又奇少，小朋友們叫他“小泥鰍”。美美覺得自己是小泥鰍的同桌，關(guān)系上理應(yīng)親昵些，所以成天“鰍—鰍—鰍”還故意拖長尾音，鬼喊鬼叫的。鰍鰍也沒表露什么，只是發(fā)窘得臉紅，一個勁兒地臉紅，頭埋到胳肢窩。鰍鰍哪里知道他一臉紅，他黝黑的小臉蛋就更與名揚天下的包黑子有一拼了。

鰍鰍是個沉默的男孩兒，美美截然反之，活潑好動熱情似火。誰說水火不相容的。美美和鰍鰍很快熟絡(luò)起來，打成一片。美美成了鰍鰍在小學(xué)唯一的好朋友；鰍鰍成了美美眾多朋友中新的一員。

中午老師分完飯菜，一群小朋友排排坐，調(diào)羹湯匙噼里啪啦地碰撞，騷動不止。鰍鰍總是心領(lǐng)神會地吃掉美美忌諱討厭的肥肉；美美也配合得默契十足，悄悄吃掉鰍鰍討厭的青椒絲。一年級的老師總是三令五申要小朋友們勤儉節(jié)約、杜絕浪費。所以，美美和鰍鰍所在的這所小學(xué)臨到吃飯，總有個獨特的場景：大家開動前必須先大聲背誦一遍《憫農(nóng)》，儼然西方信奉耶酥的家庭，飯前朗誦一小段《圣經(jīng)》，又像那些出世的得道高僧，念些咿咿呀呀的經(jīng)文超度飲水里的微生物?？傊蝗盒∧X袋，搖啊晃啊的，一知半解的樣子著實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