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冬天的時候，每天早晨，我都起得很早。

我穿著很厚的衣服和鞋子往學(xué)校里跑。那時候，教我們語文和數(shù)學(xué)的是同一個老師，是個老頭。他很老了，聽說以前是個秀才，他寫得一手好看毛筆字。

過節(jié)時候，他喜歡穿上好看的衣服在學(xué)校里來回地走，別人問他話，他也不理，仰著頭。同學(xué)們都喜歡他。

他喜歡打我們戒尺，不過打得不疼。我前面的同學(xué)老是被他打，我很羨慕那個同學(xué)。

有一次，我也舉著手回答問題，故意回答錯，老師嫌我坐得太靠后了，仍舊沒有打我。

這個老師，教過我們班里大多數(shù)孩子們的父親，他一眼就看得出我們誰是搗蛋鬼，他喜歡我，我看得出來，當初，他一定也是喜歡我的父親的。

一〇〇

我們的教室很破舊，冬天的時候，窗戶上的塑料布被風(fēng)吹爛了，那風(fēng)一縷一縷地往我們教室里鉆。

我很怕凍，就不停地跺腳，于是其他同學(xué)也跟著跺腳。

老師看我們都跺腳，就會停下來，和我們一起跺腳，然后再接著講課。

老師教我們背唐詩，我們一句一句地學(xué)。

等背完了唐詩。

忽然窗子外面，有一個賣豆腐的經(jīng)過，他聲音洪亮地喊了一句，換豆腐不？

我還沉浸在老師教我們唐詩的意味中沒有出來，聽到有人大聲喊，就以為是老師教的，我也就跟著學(xué)了一句“換豆腐不”。

一下子班里的學(xué)生笑破了肚子。

老師就罰我站，我感覺到很害臊。

一〇一

上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里的女生都喜歡和高個子的男生玩。

每一天，我都是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里看著他們玩。

有一個腿有些瘸的女生不嫌棄我，但我卻不想和她玩。我找不到委婉的詞句來拒絕她，只好說，我不喜歡和瘸腿的女孩玩，于是她就罵了我一頓。

那一天，我看著她坐在桌子邊上罵我，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還沒有到放學(xué)的時間，我就偷偷地回了家。

以后有很多天，我都不敢從她身邊過。

一〇二

有一陣子，班里流行抽凳子運動。

全部的過程是這樣的：在一個學(xué)生準備好要坐下的時候，另外一個人突然把他的凳子抽出來，他一下坐空，蹲在地上。

不知道一開始是誰抽了一次我的凳子，于是，以后的很多天里，全班的大個子都欺負我。

我防不勝防，每一次都會被他們算計。

這讓我第一次感覺到跟風(fēng)的可怕，仿佛他們的大腦都生銹了，不會找其他人娛樂，只會欺負我一個人。

我很害怕這樣的事情繼續(xù)下去。

我開始報復(fù)他們，先從最愛抽我凳子的大華做起，我在他的凳子上粘了很多膠水，在他下課的時候一下起不來了。

然后，我又報復(fù)了二壯，這家伙長得很黑，心也很黑，我就在他的凳子上放了一個圖釘，上課的時候，他一屁股坐下去，又一下蹦了起來。老師罰他站了一堂課的時間，我在那里笑了一堂課。

我還想好了報復(fù)胖子的辦法，結(jié)果，我發(fā)現(xiàn)，大家已經(jīng)把注意力集中到班里的另一個小個子身上了。

而我竟然也跟著大家一起抽過幾次他的凳子。我可真差勁兒。

一〇三

班里有一個叫平平的女孩子，她的姐姐和一個男孩子談戀愛了。

于是大家都說她姐姐的壞話。

一到放學(xué)，幾個大個子的男生就截住平平大喊：談戀愛，談戀愛。

有一次，大華還故意把平平給撞倒了。

我正好走在平平的身后，就把平平扶起來了。

于是，他們就哈哈大笑，以后的很多天說我和平平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