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開始興奮起來，原來，她們聚在一起，是要聽喜鵲說話的。

我們也想聽那喜鵲說話，我們甚至幻想，那喜鵲會說一個評書呢。

可是，我們等了好久，也沒有聽到喜鵲的叫聲。

有幾個和那些女孩子一樣大小的男孩子一起吹著口哨過來了，他們一邊吹口哨一邊說話，大概是說，他們聽見喜鵲叫了，那喜鵲說了，村里面的女孩子都會找個好婆家，特別是姑姑，一定可以找個賣燒餅的男人。

于是姑姑就和其他女孩子一起罵那個說話的男孩子。

那喜鵲一直沒有來。

我們回家睡覺的時候，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還一直問我，那喜鵲真的會說話嗎。

我想了想，說，大概會說一兩句話。

一九〇

有一年中秋節(jié)，那月亮正圓著呢，突然被一陣云彩吃了。

于是，我就領(lǐng)著趙四兒和國子和軍停在街上學狗叫，我們一叫，鄰居家的狗也都跟著汪汪地叫了起來。

那狗的叫聲是會傳染的，一家的狗一叫，另外一家的狗就像被電話叫了一樣，也開始大聲叫起來，于是，全村的狗都大聲叫起來。

那云彩害怕了，嚇得跑了，于是，月亮就出來了。

我們便開始回家吃月餅。我不是太愛吃月餅，我只愛吃月餅的邊上的那些面粉，那月餅里面夾的青紅絲、冰糖和五仁，我都不愛吃。

我感覺這些東西單獨吃都是好吃的東西，但把這些好吃的東西混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我把這種意見對父親說了，父親不以為然。

我把這種意見對母親說了，母親也不以為然。

我把這種意見對哥哥說了，他一把搶走了我手中的月餅，說，你不想吃我吃。

我把這種意見對趙四兒說了，趙四兒有些不太懂我的話。我把月餅遞給他吃，他才同意我說的話。

我很悲傷，為什么大家都熱衷于把這些美好的東西放在一起呢？

一九一

想想，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人，對一個孩子的成長挺重視的。

先是要在滿月的時候慶祝一下，喝滿月酒。然后到孩子長到四歲的時候，還要大擺宴席，給孩子過四歲。

這也是舊俗了。那時候，家里的大人出去干活了，只剩下幾個孩子在家里玩，有的孩子長不到三歲就跑到大坑里被淹死了。有的孩子長不到三歲就被偷小孩的偷走了。還有的小孩子，不到三歲就被南地的狼給叼走了。

這些我都只是聽說，沒有見過。

于是，我們那里認為，誰家的孩子活過三歲，就開始記事了，就算是長大了。

誰家的孩子過四歲，鄰居們都要去送東西的。譬如送一雙新做的鞋子，也有送衣服的。更多的人送一塊洋布。

我母親是個小氣的人，在家里面來來回回地比較，應(yīng)該送哪塊布比較好，那些布都是我哥過四歲時人家送的，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褪色了，但她還是不舍得給我們做成新衣服。

她在那里來來回回地比較，惹煩了我，我上去就挑了一塊顏色難看的，說，就這塊布吧。

母親便高興地答應(yīng)了，這塊布是很結(jié)實的，但顏色很難看，大概別人送來的時候也是因為這顏色太難看的緣故吧。

然后，我就和母親一起去吃人家的飯。

吃飯的時候，我和一些孩子認識了，我就領(lǐng)著那些孩子去屋后面找石頭子用彈弓射樹上的麻雀。

那天那個過四歲的孩子特別受寵，我也和其他孩子一起圍在他面前，我把彈弓遞給他，讓他玩?？墒?，他正在吃雞蛋，不理我。

我就想，瞎驕傲，吃個雞蛋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