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歪向一邊,我看見,她的裙擺上,血花正在迅速地綻放……
我不假思索地把她平放在床上,褪下她的內(nèi)衣,伸手探觸她的私處。血很腥很暖,奔涌而出,她的生命正如此飛快地流逝,我掌中掬滿了鮮紅的血,而我竟不能阻擋它的流淌。我害怕,我顫栗,我想挹珠要死了,而明天,太陽還會升起來嗎?
血還是止住了。我遲疑地放手,恍然看見,那仰躺著的女子有怎樣綽約晶瑩的肌膚,以及玲瓏的身體曲線,還有,最隱秘處,毛發(fā)的烏黑及血的殷紅。我緩緩直起身,挹珠卻突然伸出雙臂,用力擁住了我,“龍信?!?/p>
沒有一線光,不知道是她拉滅了燈,抑或是因為我的臉埋入她的胸乳。她環(huán)過我背后的雙手冰冷,如一個警示,可是她的懷,如此溫暖。女人香,天地鴻蒙的黑暗。我的呼吸,漸漸急促如牛。仍有最后的理智,我想要推開她。
“龍信?!?/p>
“畢業(yè)那年,家里為我找好了工作,但是我不肯回去,我說我愛這所城市。然后便是六年,不斷地,從一處到另一處,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每次都帶著滿腔的熱情而去,卻總是很快地失望,于是放棄一切,從頭開始。有過一個男孩子,他說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尋找的焦灼,他問我:‘你在找什么?不找行不行?留下來,過平常的日子好不好?’我,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卻不能不找……后來,遇到他。第一次見他,就一驚,覺得仿佛似曾相識,他開口向我說第一句話,我已經(jīng)認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那時,我以為是一場新的愛情,直到,直到……龍信,你不會相信,你真的不會相信。”挹珠仰頭看我。
我抱緊她,“我信,我真的信?!?/p>
“那是,一次高潮,我脫口叫出一個名字,那個名字,不是他。”挹珠寂寞的聲音,在黑暗里漸漸地沉落,遠去,卻又從四壁反彈回來,像子彈,射進我的身體,我聽見肌肉撕裂,聽見骨骼破碎,聽見血,汩汩無情,在流淌。
“我這才知道,我的留下,我的輾轉(zhuǎn),我的找,是什么。我騙了自己這么多年,我當把有些往事深深埋藏,就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了,可是,記憶是一顆種子,埋得越深,就越會長成參天大樹……他其實不像你,但是你們的眼神,每一句話,舉手投足之間,一樣的冰冷權(quán)威,我愛他,因為他有你的影子,我愛他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你。與他歡愛,從來不開燈,黑暗將屬于他的特征全部淹沒,剩下來的,都是你。我以為,他是上帝的另一只手,然而他妻子知道之后……后來發(fā)生許多事,污濁不堪,我不想說,而他,逃了。他竟然,逃了?!?/p>
“龍信,你懂嗎?之所以來找你,除了,我已經(jīng)無路可去,還有,我一直覺得,這個孩子是你的,他的父親是你。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有個孩子。龍信,你懂嗎?”
我聲音喑啞,“我懂?!?/p>
“龍信,如果我做了傷害你的事,請你原諒我,也請你相信我,我也許對你說過謊,可是我的愛是真的,就像我的血。”
我禁不住我的手,輕輕地撫摸她。她的臉,她的頸肩,她的胸,如同著火一般滾燙,仿佛她的每個毛孔都在呼叫:“渴!渴!”我和她如此接近,肌膚相親,心底卻如夜深處的森林,有著奇異的安寧與騷亂。
“龍信,你要我嗎?”她在我耳邊低語,雙手箍緊我。
我慢慢閉上眼,“不?!?/p>
“為什么?對月湄忠誠,或者,嫌我不潔?”她的聲音輕如蝴蝶振翅。
我搖頭,“都不是,只是,術(shù)后一個月內(nèi)發(fā)生性生活會損害你的身體。挹珠,你的一生還長。”
“我和月湄,你還是選她?”
“我沒有別的選擇?!?/p>
“那么,如果讓時間倒流,到那個你已經(jīng)忘了的下午,讓一切重新開始,你的選擇又會是什么?”
月湄是凌晨五點到的,累了然而興奮,還在出租車上就把給我?guī)У臇|西一件件擺出來,我含糊地應著,一路盤算該如何向她解釋挹珠。月湄“咦”一聲,“你的手心怎么都是汗?”
但是挹珠已經(jīng)走了。我拉開燈,發(fā)現(xiàn)房內(nèi)收拾得整整齊齊,燈光下,地板泛著青白的光,仿佛是月色蒼茫,分明沒有人的存在。我走進浴室,床單洗過了,平整地晾在鐵絲上,已經(jīng)快干了。一切有關(guān)挹珠的東西都消失了。洗理用品、衣物、梳上纏繞的一縷黑發(fā),甚至,那種我已漸漸熟悉的淡淡血腥氣與香水氣息的混合。她將一切屬于她的都帶走了。
就好像時間也已將一切屬于時間的帶走了。
所以在子夜,當她問我如果時光倒流,我的選擇,我也只能在想了很久以后,輕輕地說:“挹珠,不要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