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餛飩睡了傍晚覺，起床，和李詠霖約好八點鐘見面。

照例是茶樓雅間，不必贅述。8點整，我們都到了，楊潔的姐姐楊穎作陪。

說完了開場的寒暄，我們直奔主題。

掏出一份六頁紙厚的協(xié)議，我說：“請看一下，如果有問題，咱們討論，如果沒有，簽字生效?！?/p>

李詠霖有些吃驚，從昨夜忙碌至今，他只睡了幾小時，看起來還不如不睡，眼睛有些迷離，反應(yīng)也很遲鈍：“哦？這個，艾先生，我們絕對信得過您，有必要簽協(xié)議嗎？”

“有，這不只是為了保護我的利益，也是為了保護你們。所以還是請看一下?！?/p>

任何時候，我都不能放松警惕，今天的朋友，也許就是明天的敵人。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對于這一原則，我始終堅定不移。

老威說得沒錯：“希望是我的敵人！”這的確是我的觀點。

在治療之初，家屬是走投無路，低聲下氣地來求你，無意之間就把你的地位給抬高了?？呻S著治療，你會發(fā)現(xiàn)一大堆的問題：家屬不了解咨詢的緩慢過程，總覺得你是刻意拖延；或許家屬認(rèn)為你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有問題，之前又不好意思討價還價；也可能他們懷揣的希望太高，而你能力不夠，等等，等等。

在咨詢進程之中，這樣那樣的問題比比皆是，與其事后翻臉，還不如把話都說在前面。一份協(xié)議，既顯得專業(yè)，也很有必要。要銘記在心的是，不管家屬的希望是不是太高，是不是不切實際，只要接手了，而你又沒有給他作出說明，等到無法滿足他的目標(biāo)時，你就真的成了騙子！

這份六頁的協(xié)議，包括前三頁的基本原則，以及后面各一頁的醫(yī)患雙方的特別權(quán)利，以及最后一頁的附錄和出勤表。需要雙方簽字的地方有許多，敘述也有些枯燥。大多數(shù)家屬用不了三分鐘就草草簽字了事，購房協(xié)議，你會這么做嗎？！這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我們的民眾，對于心理問題和心理治療，視如兒戲。

無所謂了，我還是耐著性子作出了必要的解釋。

比如，正本第一條，俗不可耐的，就是我的保密原則。不過相應(yīng)的，在家屬權(quán)利的第一條，也標(biāo)注了家屬可以享有知情權(quán)，即我必須將病人的當(dāng)前狀況，如實地作出匯報，只隱去病人當(dāng)作隱私的部分。

逐條逐句地，我不厭其煩地解釋了一遍，最后說：“如果沒問題，就簽字吧?！?/p>

這時，李詠霖沒急著簽字，而是掏出一個信封：

“按照您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他溫和地笑了，那么自然而然，令我贊賞，“艾先生，這是預(yù)付給您的五次費用?！?/p>

“先不忙?！蔽蚁矚g錢，可是還不至于見錢眼開，“付費是在簽字之后。”

“這……”他顯得有些為難，“請您容我解釋，這個字，我不能簽，要由楊潔的姐姐，楊穎來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