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斯望著林茜的背影,也是百感交集,他看到她把一摞厚厚的紙扔進了垃圾桶,不免有些納悶。等她回到活動室后,他就湊過去從垃圾桶里取出了那摞紙。
最上面的第一張,是一個男人落草粗獷的字跡:我于兩年前開始酗酒,起初沒什么,但后來,我的酒癮越來越大。我開始悄悄地在公文包里攜帶酒瓶,可又怕同事發(fā)現,這讓我覺得抬不起頭來……
賽斯愣住了,全身的血液此刻都一股腦地往上涌,他快速翻到下一張:我是個單親媽媽,前夫離開我后開始上班。我的薪水不高,請不起保姆,這讓我覺得難過,于是我訴諸于酒精……
接下來是第三張:我很想死,我嘗試戒酒已經兩個年頭了,但……
……
賽斯記起了珍妮.佩頓的遺書,還有那18個被害人類似的遺書:我被工作給搞得心煩意亂……開始在家庭和與其他男人的接觸中游走,這最終造成了我的丈夫離開我……我開始抽煙,但這算不了什么;酗酒才真的要了我的命……我參加戒酒互助會,可這好像也無濟于事……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下子把事情都搞明白了,立刻撥打了杰拉德警官的電話:“我現在總算弄懂了!那不是遺書,那是戒酒會或者其他互助會的活動材料。當事人把自己的困擾寫下來,然后兩兩交換,形成互助小組,彼此傾訴自己的心事,這是為了讓不善于言辭表達的人也有相互傾訴的機會。在這樣的互助會里,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他很可能取得了她們的信任,他也許是個技師,但也許根本不是。她們信任他,也許就會讓他進門。他有很多機會觀察她們,或許偷偷復制她們的鑰匙。然后完成自己的偷窺。”
“等一下,”警官的聲音也很興奮,“他是怎么得到傾訴材料的,這些東西不會最后都會交給咨詢師處理嗎?”
他怎么得到它?賽斯站在活動室的門口,他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隔著窗子,他看著林茜的臉:平靜的、友善的,像所有咨詢師一樣的面孔,她會和藹的安撫你,讓你感到放松和寧靜。然而,她為什么把這些扔進垃圾桶?他又怎么幫她解釋?
林茜,結束了短暫的休息之后,正準備開始后半段的活動。這活動室就像個小型禮堂,里面稀疏地坐了20多人,有些人看起來悲傷,有些人感覺很無助。她見得多了,從事這工作的每一天里,她都在面對著同樣的人,就漸漸的習以為常了。像所有的工作一樣,失去了信念,就只能是一件工作而已,從此再沒了任何其他的意義。
她不經意地歪了下頭,看見她的情人在隔著窗子往里看。她的情人,唯一能把她從無盡的工作的煩悶中帶出來的情人,正以一種莫名的冷淡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
“失陪一下,”她對聽眾們道歉,為賽斯開了門,“怎么了?”她注意到他手里拿著剛剛被自己扔掉的那一摞紙,并不全然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微微有些臉紅,為自己的處理的方式感到羞愧。
“這是什么意思?”他冷冰冰地問道。
“碎紙機壞了……”她忽然發(fā)現自己回到了學校時代,好像囁嚅著面對自己生氣的導師,這個人現在不是她熟悉的賽斯.沃勒了,不是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散發(fā)著迷人氣息的男人了。
“碎紙機壞了兩年嗎?”賽斯停頓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該毀掉她的職業(yè)生涯,他不愿意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去責備她,“你和你手下的實習生都會做這種事嗎?你們負責幾個班的活動?”
“12個……”
“天!這一整層都是么?我要找一個男人,他肯定有著可以迷惑人的凄慘的故事,他也許是個技師,看起來絕不是上流社會的人士。他幾乎參加了每個班的課程。但有些晚上,他會缺席一段時間,然后又會出現,這頻率在不斷地加快。”
“天啊,”她沒等他說完,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這和珍妮的死有關,也和警官的造訪有了聯系,“那是杰基.斯帕克,他剛才還在我的班里……他,現在不在了,可能是休息時間溜走了?!?/p>
賽斯叫停了全部活動進程,杰基不見了,還有另一個叫雪莉的女人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內離開了。
賽斯可以等待,因為這不是他的份內之事,何況杰拉德警官也在火速趕來,可他不愿意等下去。
他沿著樓梯一路從三樓跑下來,沖進地下停車場。昨天的這個時候,同樣的地方,他被珍妮.佩頓從后面給抱住了。
停車場內空無一人,他放慢了步子,不知道是自己來得晚了,還是自己又一次搞錯了。
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的動靜。他沿著黑洞洞的過道,悄悄地往里走。直到了停車場的中間位置,身后的一輛車忽然發(fā)動,朝著他撞了過來。
賽斯像一旁魚躍側身,勉強躲了過去。他用手撐著從地上站起來,那輛車子,筆直地撞在墻壁上。
一聲巨大的碰撞聲過后,車子息了火,前蓋里冒出煙來。賽斯趕上去,隔著駕駛窗看到開車的是一個40歲上下的女人。
由于氣囊的保護,她只受到了輕傷;而后座上的男人,撞在副駕駛座位上,頭破血流,當場昏厥。
“他想殺死我,”那女人尖叫著拉住賽斯的胳膊,“他想殺了我。我沒有辦法只好撞過去,我不想傷害你?!?/p>
“冷靜下來,夫人,你的傷勢如何,”賽斯的視線越過這女人,看見了落在后座上的一只匕首,又注意到男人的脖子下面有一個血洞,汩汩的冒著血泡。看來是車禍的一剎那,他的匕首反而此種了自己。賽斯剛想再說話,忽然感到左臂劇烈的一陣。
那個女人對他微笑著,他茫然地抬起手,發(fā)現手套下面連了一只針管,已經牢牢地插進手臂,液體被注射進去了。
他驚訝地向后踉蹌了幾步,靠在后面的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