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西躺到床上,又想起了早上被敲門聲叫醒前的夢。不知為什么會夢到L,在夢里也不知L對他說了些什么,一點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那個淺淺的吻。話說回來,L現(xiàn)在在哪里做些什么杜云西一概不知。L是和杜云西同宿舍的同學(xué),要說和L也并不是多熟悉的關(guān)系,只是平時遇到事情L比較照顧他罷了。然而這個夢使得他重新審視和L的友誼,L那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計較的性格有時使得杜云西受不了,但任憑杜云西怎么鬧都不生氣這一點讓杜云西感慨良多。這一刻杜云西開始覺得也許對于L這個朋友他確實受惠良多,然而好像自己什么也沒有付出,甚至連一點點感情都沒有付出。那么這個浮淺的吻又是什么象征呢。
下午的上機(jī)練習(xí)杜云西并沒有出席,他要梨惠幫忙填寫了出勤冊,自己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直到半邊臉像要掉下來那般疼。黃昏時梨惠和小方回來,三人一塊吃晚飯,就著涼菜啃饅頭,倒也沒有覺得有多艱苦,每次還是吃得飽飽的。晚飯后的散步,三人沿著校道一直走,八卦著班上的事,誰誰新近開始交往、這一期入黨名單的黑幕、夏天哪些歌手出了新的專輯、計算機(jī)考試到底能不能通過。
一直走到湖邊,三人靠在欄桿上乘涼,地上已經(jīng)完全干了,可以想見明天又是晴好的一天。有時候三人都沒說話,小方拿著西瓜圖案的扇子趕蚊子,梨惠靠在小方身上一動也不動。不久,梨惠提議去上網(wǎng),杜云西因為中午已經(jīng)去過,而小方又實在沒興趣,只得自己去。剩下的小方和杜云西往學(xué)校里面走,一直走到運動場上。這是整個學(xué)校最原始的一座運動場,甚至還是煤渣鋪就的跑道,一個暑假人跡罕至,跑道邊緣長出一人高的高草。兩人坐在鐵階梯上有的沒的慢慢說著。
“你和梨惠別再鬧來鬧去了好不好?”
“你不懂。”小方像是要說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欲言又止,“你才是不要再鬧來鬧去了?!倍旁莆饕粫r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本來和梨惠比較說得開,和小方關(guān)系比較疏遠(yuǎn),一時兩人無話,四周黑了下來,夏蟲鳴叫不止。
“梨惠的母親有過精神病史,所以老拿自己說不定會突然瘋掉來開玩笑地威脅我們。”
“威脅你們什么?”杜云西也聽過梨惠提起自己母親的事,那是暑假前的一天,他們站在教學(xué)樓頂上看前面廣場上乘涼的人群,梨惠說出這樣的事實,杜云西覺得很可憐,但一時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他一向覺得無能為力,對很多事情眼睜睜看著,心里只是難過。
“有時候真討厭她啊,把一切都搞得那么緊張?!倍旁莆鳟?dāng)然了解這些,一點點小事也會令梨惠生氣。但歸根到底,每個人都是這樣吧,誰也不知道那樣的底線在哪里,一旦觸到,連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有時好幾天沒和梨惠聯(lián)系,趁著上課擠過去坐在一塊,但梨惠已經(jīng)像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那樣一句話不說了。杜云西將之歸咎為占有欲,對于朋友,也許還有其他的一些什么。
但他總不能忘的就是剛進(jìn)大學(xué)的那年冬天,兩人沿著學(xué)校破破爛爛的道路走過來又走過去,舊雪宛如廢棄不用的詞語般堆積路邊,兩人講著從前的事情,以及現(xiàn)在的事情,他們從未那么親近過。“所以我覺得一出了社會,就會被淘汰的啊。”梨惠那時縮一下脖子,輕輕說。杜云西故作輕松,其實自己內(nèi)心想的也是一樣,并沒有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