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作為一個懷念的慰藉而已,他想,至少離婚這個決定,對成冰來說是正確的。
飛機攀升向三萬英尺的高空,從窗口向外看去,湛藍的天,碧青的海,所有曾親切熟悉的一草一木,在轉(zhuǎn)瞬間變得渺小……他正在離開,離開這個國度,離開愛他的人,他愛的人。
在戴高樂機場轉(zhuǎn)機,這里的空氣并不令人愉悅,沉悶、壓抑。席思永從隨身包里摸出一本書來翻,小傅也探頭湊熱鬧:“喲,席工,嫂子懷孕了?”
席思永側(cè)目而視,小傅指著封面笑:“安徒生童話,這么早就準備做胎教了?”
席思永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這是一本適合下至十六上至六十的廣大人民群眾閱讀的世界名著。”
小傅被他認真的表情唬住,滿目茫然:“這怎么和我小時候看的不一樣?白雪公主不是和七個小矮人嗎……”
“這是《白雪皇后》?!?/p>
故事早已看過千百遍,然而今天席思永才明白,《白雪皇后》其實是一個愛情故事,盡管人們往往認為安徒生寫的都是童話。
和其他童話故事不同的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王子和公主,而是在狹小花園里手拉著手唱歌的男孩和女孩。一塊魔鏡的碎片不小心落入小男孩的眼睛里,從此他所看到的世界變得丑陋、陰暗,他離開了小女孩。小女孩歷經(jīng)千難萬險,穿越冰天雪地,找到小男孩,融化掉了沉淀他心底的魔鏡碎片……
席思永無奈地合上書嘆了口氣,說到底這還是個童話故事,因為最終小男孩和小女孩手拉著手,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沒有這么幸運。
在國內(nèi)八小時之外從不打交道的同事,一扔到萬里他鄉(xiāng),似乎立刻就變成多年故交。閑暇時和同事們出去旅游,看肯尼亞的野生動物園,埃及的阿布辛貝神廟……節(jié)假日還常能收到大使館的邀請參加各類慶?;顒印罩荒茉陔娨暽弦姷降膰翌I(lǐng)導人,居然也有當面握手問個好的機會。
每一個節(jié)日,過得都像是狂歡節(jié);每個人的臉上,總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英姿勃發(fā)——席思永非常理解這種心情,其實每個人都和他一樣,試圖用這種恣意的姿態(tài),驅(qū)散背井離鄉(xiāng)的孤獨和寂寞。
今天的晚宴主人是法國大使館的參贊路易,和幾位客人打過招呼后端著高腳杯過來找席思永:“席,我可能要回國了?!?/p>
席思永一怔,路易是他在中國大使館的酒會上認識的,盡管文化背景不同,甚至語言交流都有障礙,他們卻難得地成為了好朋友——那大概是因為他們同為蝎子樂隊的擁泵,又或者是因為,路易常常提起他在巴黎有一位漂亮的畫家女友,相隔萬里難以團聚。
“調(diào)職回國?恭喜……”席思永伸出手來,“祝你和那位美麗的畫家早結(jié)良緣?!?/p>
路易微微笑道:“不,我準備向她求婚,如果成功我將辭職回國。用你們的話說是……魚和熊掌不能同時擁有。席,我會想念你的?!闭f到這里路易稍有惆悵,“可能以后再不能聽到你唱歌了,席,你應該去歐洲開演唱會?!?/p>
路易找來兩把吉他,和席思永一同坐在庭院里的面包樹下:“也許是最后一次了,Always somewhere?”
席思永點點頭,撥動吉他,蝎子樂隊的Always somewhere。
Always somewhere, Miss you where I’ve been. I’ll be back to love you again.
直白火熱的歌詞,旖旎柔情的旋律——席思永莫名地嫉妒起路易來。是的,終有一日他席思永也會回國,然而當他be back的那一天,那個人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