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蒔蘭在幽渚(3)

你可記得我傾國傾城 作者:風(fēng)飛揚(yáng)


我不去設(shè)想她心里到底存了一份怎樣對愛情的渴望,她的禪心慧質(zhì)總是讓我心疼,她不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卻平凡地生活在這個世間,無憂無愁的新枝俏,用生命來譜寫傳奇。

她也不愿意,她一定不愿意,她每日必臨王子敬的《洛神賦》和懷素的《四十二章經(jīng)》,她愛紅塵愛得不夠,奈何,命局天定。

正是小菊初綻的微秋時節(jié),葉家喜氣盈門,九月十五夫家送來了催妝禮,打開沉重的樟木香,里面卻有一支斷了的玉搔頭。

玉搔頭就是玉簪子,相傳漢武帝在李夫人房中曾拔下她頭上的簪子瘙癢,這簪子也因故得名。

單支為簪,雙支為釵,釵有“拆”的不吉語意,可這簪子斷了,應(yīng)該就是個意外,小鸞和她身邊的家人都是博學(xué)多才,怎么解也能解得開,怎么化也能化得掉,就是把這當(dāng)成吉兆去找一個說詞也應(yīng)該不難。

小鸞的預(yù)兆似乎就通了天,她忽然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全家人輪流守護(hù)尋醫(yī)問藥,雖能留得性命,但仍不見起效。

夫家聽說后派人送來藥物,天天里問候打聽,只希望有一絲撥開云霧的消息,給兩個人一段幸福的開端,可是怎樣燒香祈禱,怎樣心證日月,也沒有找到那劑良方。

那公子名叫立平,知道小鸞病重后,就茶飯不思心緒難寧,他不相信自己一片誠摯清潔的愛等不來一個盛妝的妻,一天天的煎熬讓他的情感也病入膏肓,他怕他們兩個人都堅持不下去,于是提出要把婚期提前到十月十日。

葉紹袁答應(yīng)了,百般無計之外也許可以用喜沖一沖,讓那個畫眉人握住她的晨昏,這只是個考驗也不一定,一個坎而已,藥醫(yī)不得命,那命運(yùn)總該還有一個轉(zhuǎn)機(jī)處。

小鸞啊小鸞,她是我心里最憐最愛的女子,輕易不讀沈宜修的《季女瓊章傳》,每次讀每次心痛到落淚,她該落到昆曲里,有方外之人送來仙丹,一切都能化解,踏過千難萬險,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小鸞自生病躺在床上就再也沒有起來過,得知婚期提前的消息后,她茫然地看著窗外,嘆道,如此甚速,如何來得及?

這句話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許是看到這里心早已疼得沒有了知覺,天機(jī)不可泄露,她到底知悉了多少。

十月初十這天,她的病情突然加重,婚禮無法舉行,第二天,病情如日下長河,小鸞依在母親的懷里,眼里閃著晶瑩的淚光,口中念著佛經(jīng),與塵世做了永遠(yuǎn)的告別。

走后的小鸞,容貌依然,肌膚柔軟,面色紅潤,七日入棺,身輕如常。舍不得女兒的沈宜修,含淚忍痛在她的手臂上寫下她的名字,瓊章,盼來生再續(xù)母女緣。

大家都相信小鸞是仙子,離世只是要回到她原本的居所去。

比梅花,覺梅花太瘦,比海棠,覺海棠少清。

小鸞臨終前的那幾夜,太湖石邊的幾株芭蕉無風(fēng)自響,嚶嚶似哭,舒香閣前的古梅,在她逝后三年不開花。

我也這樣相信,她是仙子下凡塵。她在另一個世界,嫻靜安適地生活著,偶爾想起人間,會有淡淡的憂傷。

只是那張立安,是真想把小鸞護(hù)在身邊,給她安定,給她幸福,給她一生,再給她生生世世的約定,可最后,他們連一面都沒有見。

他還在等,一生一世地等,在某一個契合的命運(yùn)里,他們掌紋的線一定會連在一起。

蒔花,又稱時花,泛指花期不久,花朵繁盛的鮮花。

鄭愁予有一本詩集名《蒔花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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