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昂貴的選票(11)

21世紀中國最佳紀實文學2000-2011 作者:李朝全


承諾書

尊敬的村民同志們:

第六屆村委會換屆選舉即將開始,在這最良好時機,我史回中和史戰(zhàn)偉二人愿意參加本屆村委會副主任競選。其目的是積極配合黨支部、村委會搞好我村各項工作,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促使我村各項事業(yè)都能得到更好的發(fā)展。真正做到能干實事,不說空話,領(lǐng)導放心,群眾滿意的村干部。

這次如果我二人都能當選,為每戶村民發(fā)放人民幣100元。如當選一人,減半發(fā)放,以上承諾我二人以人格擔保,決不食言。

承諾人:史回中 史戰(zhàn)偉

2003年3月23日

洋洋數(shù)言,真像是從黨報上剪下來的,還蠻有味!不過,最后的發(fā)錢承諾,才是核心的核心。

他倆的發(fā)錢承諾也別出心裁:都能當選,每戶發(fā)100元,一人當選,減半發(fā)放。他們把什么后果都考慮到了!

這是老窯頭村副主任競選人的第一份承諾,這個承諾將該村的所有競選推向一個新的高潮,競選趨于白熱化了。

史回中有著多年的參選經(jīng)歷,這里面的明規(guī)定、潛規(guī)則他都懂,而且人到中年,閱歷豐富,他雖然競爭不過史明澤,但同史海河、史小官、肖關(guān)章競選副主任的實力綽綽有余,屬于“大材小用”。史戰(zhàn)偉初出茅廬,臉上一張白紙,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加上選民的同情選票,兩人一聯(lián)合,就形成了一個多兵種的航空母艦。

史海河、史小官一看這陣勢,立刻慌了手腳,再也坐不住了。

史海河、史小官原來認為自己競選村委副主任是“鼻涕往嘴里流——順事”!史海河是上屆村委會副主任,而且多年跟隨史明澤,可以借他的光,包括政治的、經(jīng)濟的,史明澤也很希望史海河進入班子,自己多個左膀右臂;史小官干多年村里的電工,哪家電器上有個什么小毛病,腿也很勤,再說,電工也有權(quán),也能送人情。還有他名叫史小官,也著實是村里的一個官——一個什么委員呢!這幾年村里的主干都住在河津市里,村里的瑣事全由他一人做主,他這個任村里小官的史小官干了幾年大官干的事,這不都是爭副主任的優(yōu)勢嘛!

王玉峰半道殺出后,他們心里暗自慶幸,還好,火沒燒到這邊,還準備燒香敬佛呢!現(xiàn)在,好個屁!他媽的史回中摻和到這邊來了。這還不算,還拉進個史戰(zhàn)偉,而且形成競選聯(lián)盟,還發(fā)了那個也承諾發(fā)錢的承諾書!村委副主任只有兩個位置,這不是明擺著要放他們兩人的血嗎!

他們越想越氣,越想越急,心里的那股窩火勁就別提了!找這個史回中評理吧,怎么個評法,史回中上一次僅差一票而名落孫山,這一回又從主任的起點上滑了下來,那才叫窩火呢!再說你史海河、史小官有競爭副主任的權(quán)利,人家史回中咋就沒有?你有本事就去爭村委主任的位置,誰礙著你了!還有,史回中和史小官本是親伯叔兄弟!

不行,找不得。他倆實在沒有好的辦法,只得在心里罵起了史回中:你史回中是他媽的狗熊,咬不動豬肉咬豆腐,還算什么復員軍人,保準是在部隊上當逃兵給打發(fā)回來了!

氣歸氣,罵歸罵,現(xiàn)在該如何辦,他們罵完之后也將形勢作了分析:

一來是三個村委會副主任候選人中必然有一名要落選,現(xiàn)在又擠進兩個,要有三個落選;二來誰也說不準副主任競選人中是不是也會再殺進一兩個來呢!三來史回中是村委會主任競選中退下來的“爺”,還玩起了聯(lián)合競選的新花招,形勢空前嚴峻呀!看來也得真槍實彈出個子了。

罷!罷!罷!他們一咬牙,也向村民做出了承諾。

史海河承諾當選后用個人的錢為每戶發(fā)放50元,同時表示愿意在黨支部的領(lǐng)導下,盡職盡責干好本職工作,實實在在為村民多辦實事。

他認為,這就和史回中、史戰(zhàn)偉站平了。你倆100人,我一人50,還不是一回事嘛!

史小官利用他干村里電工的“資源”,提出“減免村民電費”的模糊承諾,欲將史回中的100元承諾攪黃。但村民們不買賬,質(zhì)問他:你到底是減還是免?史小官一算計,又外加當選后為每戶發(fā)50元來回避村民的提問。

肖關(guān)章沒有摻和在他們里面,他從此在村委會競選中慢慢銷聲匿跡。

至此,共有6人卷入了公開向村民承諾的“發(fā)錢大戰(zhàn)”。老窯頭村第六屆村委會換屆選舉也完全成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

史回中打響第一槍,王玉峰半道殺出,史明澤匆忙應戰(zhàn),再到史回中突然易陣和史戰(zhàn)偉結(jié)成聯(lián)盟,還有史海河和史小官被拉上戰(zhàn)車,整個選舉競爭已被炒得沸沸揚揚,這時的小山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寧靜。

競選者及競選班子的成員,成了選民家里的???,你還沒走,他又來了,有時不同觀點的雙方還走到一塊兒。這樣碰面的多了,慢慢形成默契:這回你先進去,我在外面等著,下回你靠后,我先進去。家里有電話的選民,接完這個,又來了那個,電話里總是那幾句話:咱發(fā)錢是真的,別的是吹的,你要信咱的。

接電話的選民不耐煩了:真的假的還沒個準呢,誰瞎吹誰是王八羔子。

他們白天跑,晚上也跑,一敲門,選民就知道是來跑票的,剛睡下的選民懶得從被窩里爬出來:“你從門縫里塞進來,我明兒早上看?!痹缟掀饋恚T口竟有幾張花花綠綠的承諾。

這里雞犬不寧了!才晚上10點,叫明的公雞就伸長脖子,“咯咕咕,咯咕咕”叫了起來,這一叫,全村的狗也會跟著狂吠一大陣子。愛睡懶覺的貓也通人性了,它聽見主人和客人在嘀咕什么,也跑過來豎起耳朵,它雖然聽不懂,但它知道這幾天有大事了。

人常說,一口槽上拴不下兩頭叫驢。這是形容愛斗的兩一個人站不到一塊兒。在老窯頭,一切都活靈活現(xiàn)了!這不,真的有兩頭活生生的叫驢張大嘴巴,“啊——唷啊——唷”大叫起來,像是在替它的支持者吶喊助威。

再說王玉峰,他決定出來競選村委會主任后,希望得到正在競選村委會副主任的史海河的支持,因為史海河是他的表舅,平時兩家關(guān)系處得也不錯。他親自找到史海河,讓史海河跟上自己干。但史海河卻甩下幾句冷冰冰的話:如果跟上史明澤干,他可以干副職,如果與王玉峰合作,自己要干主任,讓王玉峰干副職。舅舅嘛,哪能在村干部上賣輩分。

王玉峰受人之托爭的是主任,他會答應他表舅的條件嗎?不會,絕對不會的。在遭到史海河的拒絕后,王玉峰就與史回中和史戰(zhàn)偉組成了競選大組合,“不孝”的外甥把舅舅甩得遠遠的!競爭啊,殘酷性暴露無遺。

王玉峰被朋友們推舉出來后,對自己的競選充滿了信心,全身心投入了競選。在發(fā)出自己的第一份承諾書后,他興致勃勃地去找擔任村選舉委員會主任的黨支部書記史吉堂,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和幫助。沒有想到的是,被朋友們抬得很高的他在書記這里卻碰了一鼻子灰。

書記告訴他:“孟選(王玉峰的別名)啊,你認為當村委會主任,管理一個村就像你耍幾輛車那么簡單嗎?你從來就沒有在村里干過一天,一下子就要競選村委會主任的職位,村里的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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