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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貴的選票(15)

21世紀中國最佳紀實文學2000-2011 作者:李朝全


他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紛紛到村委會質問推遲選舉的原因,質問這些選委會的成員:大家選出的村長給大家發(fā)錢、讓村民受惠有什么不對。村選舉委員會成員再三給村民解釋,但村民仍不能滿意。

村選舉委員會主任史吉堂不斷通過個人感情說服村民離開,并以自己的人格向村民保證,4月17日的選舉一定會按時舉行。沒有想到一向認為自己在村民心目中威信很高的黨支部書記,這時在村民面前說話是那么的蒼白無力,他冒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這一過程從上午8點多一直僵持到下午4點,心不甘、情不愿的村民才慢慢散去,疲憊不堪的村選舉審查委員會成員才離開現場去吃這一天的第一頓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這個不知啥級別的村民選舉委員會成員,還有這等麻煩事。

直到這時,鄉(xiāng)干部才發(fā)現了一個重大問題,老窯頭選委會的工作人員在辦理委托投票手續(xù)時,忙中出錯,張冠李戴,竟然把委托人和被委托人弄顛倒了,成了不在場的人代替在場的人投票。怎么辦?鄉(xiāng)干部只得睜只眼閉只眼,來個將錯就錯,不敢再較真了,較真會較出更大的麻煩!好就好在村民眼睛只盯在那個誘人的承諾書上,把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也給忽略了。

4月16日的另行選舉推遲到4月17日后,村委會副主任候選人史小官發(fā)出又一份承諾書,這份新的承諾其實是王玉峰幾個小時前承諾的翻版,只是將自己競選的職位升了一格。在承諾書中,他表示自己將退出副主任競選,參加主任競選。

承諾書共8條,前7條內容與王玉峰的一樣,第8條內容略有改變:“如能當選,在任職3年期間,保證全村村民經濟效益增長,村民收入到位,為使全村村民對我信任,我應讓村民放心,3年收入在當選當日憑戶口本預付給每個村民1600元?!?/p>

史小官啊史小官,你這不是忙中添亂嗎?你這不是要那幾個選委會成員連個囫圇覺都別睡嘛!

史小官明明知道鄉(xiāng)政府不同意在集體收入上打主意,但他為何還是要這樣做呢?

原本是副主任候選人的史小官,之所以又要競選村委會主任,而且將錢數提升到1600元,是事出有因的。他在分析了競選態(tài)勢及本人經濟實力后,意識到史回中、史戰(zhàn)偉肯定會將副主任的價位來個猛抬,他的50元的承諾已毫無意義,大勢去也,落選已成定局,再無回天之力了。但他不甘心,因而在撤退之前放了這一冷槍。

可能他的父母起他的名字時早有先天之見,他永遠是個小官,現在老窯頭的村官已是幾十萬幾百萬才能換來的大官了,你史小官夠得著嗎?

4月17日凌晨5點左右,村委會主任候選人史明澤又拿著副主任候選人史小官的承諾書再次來到鄉(xiāng)政府,邊告狀邊打聽虛實。鄉(xiāng)選舉指導小組看到史小官的承諾書后,認為他是在故意搗亂,決定在選舉大會上宣布史小官的承諾無效,并責令其做書面檢查,然而史小官早已溜了。

史小官的這一冷槍又給王玉峰出了個難題,他比自己又高了100元!如果史小官確實是破釜沉舟,加緊活動,選民會不會投他的票?就算史小官肯定當選不了,這主任票一分散會是什么后果,怎么辦?

王玉峰開始大口大口地抽煙,吸幾下,扔了,再掏一支,再吸,再扔,他覺得他的腦袋大得像只斗,又覺得這顆人頭不是長在自己脖子上。

王玉峰終于下了決心,他咬緊牙關,在4月17日凌晨,就在投票時間即將來臨之時,他決定在史小官承諾的1600元之上再加200元!并面向村民發(fā)出了他最后的承諾,答應當選后用自己的錢發(fā)給每個村民1800元?。?!

這是一個能讓老窯頭村抖三抖的承諾:拿自己的錢向不分男女老幼的每個村民發(fā)1800元,真的么?有人向他,你喝多了?他冷靜地回答:“昨天我喝了,今天沒喝,我非常清醒,君子一言,馴馬難追,我決不會失信于民!”

王玉峰啊王玉峰,這200萬元買個市長也綽綽有余?。〉F了心,什么也不顧了。

史明澤見王玉峰像鄧世昌一樣開艦拼命,他打心眼里佩服這個年輕小伙子的冷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生可畏,不得不刮目相看!他的精神已經垮了,內心里已舉起了白旗。但是,他作為一個原任村委主任,曾經對自己的當選沒有任何懷疑的煤礦老板,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便緊隨其后,把錢數又向上提了200元,承諾當選后用自己的錢為每個村民發(fā)2000元。

誰都不服誰的兩位農民,為了爭奪一個村委會主任職位,最終把自己向村民承諾的錢數分別定位到1800元和2000元,創(chuàng)下了共和國歷史上村委會選舉之最!

王玉峰要干一番大事業(yè)了,也慢慢成熟了,也學會粗中有細了。他料定選民還會打破沙鍋問到底,他這回悄悄留了一手,密令王玉鵬:“把錢提前準備好!”

他又點了一支香煙,把一大口煙全吞進肚里:史明澤啊,咱等著瞧吧!

在兩位村委會主任競選者激烈角逐的同時,幾位村委會副主任的競選者也通過承諾書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zhàn),選民也在他們中間開始煽風點火。

“太小氣了,每戶100元算個啥,你看人家王玉峰和史明澤那才叫風度!”

“史回中和史戰(zhàn)偉拿車拉錢去了,還是五十鈴大卡車!”

“史海河已承諾發(fā)300元了,誰騙你不是人,我親眼看到承諾書了?!?/p>

“史小官說,他的1600元仍然算數,拿它來競選副主任?!?/p>

一時間,各種發(fā)大錢的消息四處流傳,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把選民的心逗得怪癢癢,把幾個未來的副主任弄得不知所措。

王玉峰和史明澤的承諾人所共知,一個1800、一個2000,這是鐵的事實。史小官的就那么回事,至于是來競選主任還是副主任,沒人弄得清楚,反正他跑了。史海河的300元承諾也確實印好了,到底發(fā)了多少,這個情報至今不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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