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峰是新一代的農(nóng)民，接受教育的機會不多，但每一次教育都讓他刻骨銘心，這幾年，向農(nóng)民的承諾不知有多少，究竟兌現(xiàn)了幾條，農(nóng)民心里有數(shù)，他也十分清楚。

承諾，包括他向農(nóng)民承諾發(fā)錢的承諾現(xiàn)在是個啥？是寫在紙上的字，吊在嘴邊的話，受了多年教育的農(nóng)民還會相信它嗎？大概不會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p>

怎樣才能使農(nóng)民相信啥樣的承諾是真的，大概也只有最后一手了，他顧不得這樣做對不對了。

王玉峰在村民的掌聲中走上了演講臺，他向村民表示自己一定說話算數(shù)，絕對不會欺騙村民。

選民正要問什么，王玉峰的支持者史戰(zhàn)偉、史社偉、王玉鵬等人，突然把裝有現(xiàn)金的錢箱從舞臺的西邊小門送上了臺。箱子門“嘩”的一下被打開，臺上臺下全傻了眼：真家伙，全是真家伙！

這是一出配合得天衣無縫、絕妙無比的精彩片斷，是王玉峰全部承諾算數(shù)的無聲注解！太完美了！

鄉(xiāng)領導周文謙第一個看到錢箱，他立刻站起來訓斥道：“滾下去，干球啥哩?！彪S后鄉(xiāng)領導薛掌俊、原印龍和許多選舉工作人員一起站了起來，把拿錢的幾個人趕下臺。

王玉峰望了一下史明澤，然后滿意地走下主席臺。

該是史明澤了，他也在村民的歡呼聲中走上臺，向村民表明了自己承諾算數(shù)的態(tài)度。

選民好像沒有聽懂，開始騷動起來：

“怎么沒聽見他說發(fā)錢呀？”

“選委會不讓提發(fā)錢的事，老史是個黨員，怕不好意思說吧?！?/p>

“今天這個主席臺怕是好上難下啦！”

臺上的史明澤也聽不見臺下議論他什么，只覺得情況不妙。他在亂哄哄的聲音中再次說自己說話一定算數(shù)。

臺下人等不及了，大聲喊起來：“解鋸沒有截鋸快，你就干脆點，多少算數(shù)？”

史明澤回頭望了一下主席臺上臉色鐵青的大小頭頭，心想，這個數(shù)不說不行了，然后一字一板地告訴大家：“2000算數(shù)。”

“錢呢？錢放在哪兒？”

臺下緊追不舍。

是啊，咱怎么沒把錢帶來呀！史明澤大意失荊州，他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這回他答不出來了。

就在史明澤難堪的時候，忽然聽見人群中有人大喊：“不要著急，這邊的錢正在路上，馬上就到?！?/p>

臺下也有史明澤的人，這個回答簡直就像“救戲”的人一樣，太及時準確了！

但是“馬上就到”畢竟不如親眼看到。注重現(xiàn)實的農(nóng)民要逮就逮個實的，他們選擇的天平開始傾斜了。

在村民所有的要求得到滿足之后，激動的情緒才穩(wěn)定下來，依照選舉程序，開始領票、寫票、投票、唱票、計票，整個投票過程很有秩序。著急的干部心里念叨：千萬再別出什么岔了！

公元2003年4月17日13時，風風雨雨的老窯頭村第六屆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終于有了結果：全村768名選民，發(fā)出選票758張，收回選票757張，其中有效票743張，王玉峰以470票當選為村委會主任，史回中和史戰(zhàn)偉分別以537票和423票當選為村委會副主任。村選舉委員會當場宣布選舉結果，選舉大會結束！

聽到結果，全場掌聲雷動，支持王玉峰的村民買來四五百元的爆竹，噼噼啪啪的聲音響徹老窯頭村的上空，也將這次史無前例的選舉嵌入共和國的歷史之中。

就在選舉成功當天下午的5點左右，新當選的村委會主任王玉峰按每人1800元的承諾把錢發(fā)給了村民，全村除了上屆黨支部書記史萬義、現(xiàn)任黨支部書記史吉堂和王玉峰本人三戶沒有領錢外，其余各戶都拿著自家的戶口本領了錢。王玉峰總共發(fā)出了194.22萬元。同時新當選的兩位副主任也按每戶1000元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共發(fā)出29.4萬元，三人共向村民發(fā)放現(xiàn)金223.62萬元。

貧困的山區(qū)農(nóng)民，面對一夜之間得到的戶均8000元巨額現(xiàn)金，有的哭了，有的抱著錢一夜沒睡。他們絕大多數(shù)當時對當選人發(fā)錢一事感到感激和高興，說這樣的選舉三年一次太少了，一年一次也不過癮！

老窯頭的第六屆村委會換屆選舉終于落下了帷幕，當事人為什么要“天價”“買”村官，村民為什么看中了競選者的錢，這是一個沉甸甸的問號！

（《報告文學》2005年第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