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慚愧,千萬別這樣叫我。我這個‘長官’跟你們比還是個新兵蛋子,聽著跟罵我一樣。
“要不我們也叫你‘密斯黃’?”費卯一句玩笑話,‘密斯黃’后來就成了A排對黃任羽的專用稱呼。
黃任羽用力拍下寶七的膀子:“走,步行去營區(qū)?!?/p>
柏油路寬闊整潔,寶七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頭,兩腳踢著正步,嘴里“一二一”地喊個不停。一隊人心情都感輕快,一路所見所聞叫人振奮——路上軍車川流不息,滿載著物資或是荷槍的軍人,很多車在他們身邊停過,司機(jī)和士兵熱情地招呼他們上車;無數(shù)森嚴(yán)盤列的營房和一排排的電線桿一起延綿向荒原深處,一切都顯得忙碌而大有作為。
“嘿!你們看!”花子興奮地指路邊。
三五個站在路邊的印度女人正向他們招手,一塊白布從肩頭斜纏下來,雖是把身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卻裹出了一身凹凸,個個肥臀細(xì)腰,胸部堅挺。別說是花子、寶七和大個兒看得兩眼發(fā)直,就連成天鐵著張臉的青狼也多瞥了兩眼。郭小芳偷偷看一眼岳昆侖和費卯,只有他倆目不斜視。岳昆侖不看是因為沒興趣,費卯不看是源自他從小受舊式教育養(yǎng)成的驕傲,這是唯一剩下支撐他靈魂的東西。
幾個印度女人放肆地向這邊笑喊:“巧克拉——洞姆嘎憨茄河格?”眼里都是挑逗。
“這幾個印度娘們兒跟咱們說啥?”花子詢望著費卯。
費卯牙縫里逼出倆字兒:“滾蛋!”
花子訕訕地回過頭,還是不甘心,又問黃任羽:“密斯黃,你懂印度話不?”
黃任羽笑著回答:“她們說:‘男人,你到哪兒去?!?/p>
“嘿——”花子興奮得抓耳撓腮,“印度娘們兒還真他娘的風(fēng)騷!”
“不,印度婦女雖然個性熱情奔放,但在守節(jié)方面和中國女人是一樣的。”黃任羽說。
“那她們么斯這樣?”寶七忍不住插嘴問。
“她們……是做那種生意的?!秉S任羽有些說不出口,“不要接觸她們,會被處分?!?/p>
不用明說大家都能聽明白,是做皮肉生意的。
“這地方荒得兔子都不拉屎,還會有這個?”寶七很意外。
“駐印軍來后,營區(qū)需要勞工,一些印民就陸續(xù)遷來,靠給駐印軍打零工養(yǎng)家糊口。他們都是阿丘得,很窮,也是被生活所逼……”黃任羽臉上流露出同情與憂傷,他想到的是國內(nèi)那些受苦受難的同胞,他們正承受著戰(zhàn)火和災(zāi)荒,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
岳昆侖一直默默地聽著,此時也禁不住問:“阿丘得是什么意思?”
黃任羽解釋道:“印度教的種姓制度把人分作等級,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婆羅門社會地位最高,從事文化教育和祭祀;剎帝利為第二種姓,從事行政管理和打仗;吠舍是第三種姓,經(jīng)營商業(yè)貿(mào)易;第四種姓是首陀羅,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被高種姓當(dāng)作奴隸來用。四大種姓之外,還有很多印度人,他們連成為首陀羅的資格都沒有。這些人被稱做‘阿丘得’,意思是不可接觸的賤民,被認(rèn)為是不潔的,誰要是接觸了他們,誰便會受到玷污?!?/p>
“印度比中國還要黑暗!這些不公正的階級制度都該摧毀!”郭小芳?xì)鈶嶋y平。
黃任羽嘆口氣。改變一個社會的階級制度需要開天辟地的力量,甚至是政權(quán)的更迭,這就要發(fā)起內(nèi)戰(zhàn),會死很多的人。一伙人都不再說話,那幾個印度女人讓他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國內(nèi)那些流離失所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