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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征 第十章(1)

遠(yuǎn)征 作者:金滿


回營房的路上,青狼對岳昆侖說:“槍打得不賴?!?/p>

岳昆侖說:“你應(yīng)該也不賴,剛才故意的吧?!?/p>

青狼不置可否:“找機會咱倆比比?!?/p>

岳昆侖說:“也沒啥好比的,各有各的強處?!?/p>

“我說岳大爺誒,你還叫不叫人活了!”費卯熱情地箍上岳昆侖,“既有本事又虛懷若谷的那是圣人。我求求你,你就表現(xiàn)得牛掰點兒,哪怕裝的也行,讓咱們弟兄心里也平衡點兒?!?/p>

寶七插話說:“拐子,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這人蠻扎實。剛才露的那一手,把美國佬都給鎮(zhèn)了,給國軍弟兄掙足了面子,我寶七服你!”

花子擠上來,滿臉討好地對岳昆侖說:“老大,以后我就跟你混了?!?/p>

“你個賤人!”費卯抽花子腦袋一巴掌,“青狼還沒死球哪,就換老大了?”

“嘿嘿——”花子笑得狡黠,“誰說不能認(rèn)兩個老大了?!?/p>

“丫挺的,你要當(dāng)了小鬼子的俘虜,一準(zhǔn)兒要認(rèn)小鬼子當(dāng)?shù)??!辟M卯笑罵。

“不可能!我花子絕對不會活著叫小鬼子捉了!”花子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你就吹吧!”

進(jìn)了宿舍,大伙還簇?fù)碓谠览錾磉呎f鬧,太久沒這么揚眉吐氣了,也著實夠他們興奮一陣兒。正雜七雜八地說著,一個憲兵跑進(jìn)來,問:“哪個是岳昆侖?”

岳昆侖站起來,“我是?!?/p>

“營區(qū)外面有人找你,說是你戰(zhàn)友,你去證明下。”

岳昆侖帶著疑惑上了憲兵的車,寶七幾個也跟著去了。

蘭姆伽基地太大,坐車到營區(qū)正門也花了二十來分鐘。遠(yuǎn)遠(yuǎn)的岳昆侖就看見一群兵正圍著一個人,那人坐地上,鳩衣百結(jié),看著像個乞丐。

不等車停穩(wěn),岳昆侖一躍而下,扒開人群擠進(jìn)去,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地上的人蓬首垢面,亂糟糟的胡須遮去了半張臉,兩只腳掌嚴(yán)重潰爛,蒼蠅圍著亂飛。

“我是岳昆侖,你是……?”岳昆侖不敢認(rèn)。

那人慢慢抬起頭,死魚一樣的眼睛直愣愣的不會轉(zhuǎn)珠。

“剃頭佬!”岳昆侖驚喜交加。剃頭佬果然沒有死!剃頭佬活著走到蘭姆伽了!但這個“走”字很值得懷疑,他一雙枯瘦的手掌上糊滿了泥沙,他是用手“走”著來的!

剃頭佬嘴角動動,沖岳昆侖擠出了一絲笑意,笑得無比難看。

岳昆侖一把將剃頭佬抱了,死死地抱著,眼里淚光閃動:“你還活著……我知道你能活下來……”

“你個港都……”剃頭佬虛弱地罵,“老子哪這么容易死,老子且活著……”

岳昆侖把剃頭佬直接送去了野戰(zhàn)醫(yī)院,醫(yī)生都認(rèn)為剃頭佬能活到現(xiàn)在是個奇跡。那天剃頭佬自己也不知道被水沖出了多遠(yuǎn),抱著一棵浮樹死也不撒手,稀里糊涂被沖上了一個河灘,之后一直往西北方向走,走出了野人山走進(jìn)了印度。只要有人的地方,剃頭佬就能活著,他一路討飯一路打聽,言語不通,就拿身上的青天白日徽章給人家看,印度人明白他是要找中國軍隊。剃頭佬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爬,氣息奄奄地爬到了蘭姆伽。衛(wèi)兵問他原來的部隊番號,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他就記得岳昆侖,他說他要找岳昆侖,岳昆侖是他的戰(zhàn)友,是他的弟兄。他相信岳昆侖一定活著到了這里。

剃頭佬就這樣在蘭姆伽住下了,他說貓有九條命,可他剃頭佬有十條命,閻王都怕收他。剃頭佬的生命力確實頑強。剛到蘭姆伽的時候,他就跟條渾身長滿爛瘡的癩皮狗似的,還染了瘧疾,一雙腳爛得快沒法要了,人虛弱得就像一張草紙、一點火苗,手指一點就得破,吹口氣就得滅。可沒到三個月,這張紙又堅韌得像塊鐵皮,這點火又呼呼地?zé)似饋恚瑹眯靶?,差點兒沒把扎姆給弄死。這是1942年過年的事,是駐印軍在蘭姆伽過的第一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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