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沒有想到他在這個問題上還要問過何盈,不由都轉(zhuǎn)頭看向兩人。他們臉露沉思之色:這個玉郎君,以一介女子之身,竟然得到夏君如此看重。夏君真是好肚量。
何盈看了他一眼,盈盈站起,朗聲說:“陛下剛才所言是天下至理。有才有德的人稱為君子,有才無德之人是為小人。不管是君子還是小人,能不能盡用其才,而又不被小人之惡加害到百姓,這需要的是做君王的人擁有大智慧和遠(yuǎn)見卓識。能善用小人者,寥寥無幾,陛下實為雄主?!?/p>
說到這里,夏王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雙深沉的眼睛看向何盈,心里暗暗想道:這個女人,公歸公,私歸私,倒不因私人的看法而故意貶低于孤。這份兒品性也實是難得了。
聽到夏王的大笑聲,群臣都哄然稱贊起來。不過他們知道夏王一向不喜歡這些虛飾的言詞,所以贊美的話說了一遍后,便都住了嘴。
見公孫丑還站在庭中,夏王笑道:“公孫先生請坐?!?/p>
公孫丑猶豫了片刻,他對夏王和何盈的論點(diǎn)并不是十分贊同,一時卻想不到有利的理由來推翻。想了想,還是站回了原處。
夏王這時雙掌一拍,說:“來人啊,上酒,奏樂——”
隨著他話音一落,音樂聲飄然響起。同時,一隊隊宮女捧著食盒迤邐而來。聞到食物的香味,何盈的肚子不由咕咕地叫了幾聲。她可餓了大半天了。
聽到她肚子的叫聲,夏王低聲笑了起來,他湊過頭對何盈說:“愛姬餓壞了?聽奚為說,愛姬這一路上可奔波勞累得很啊?!?/p>
聽到他嘲諷的話語,何盈輕輕一笑。她一雙妙目滴溜溜的一轉(zhuǎn),瞄了夏王一眼后,低聲說:“陛下對小女子的這一番勞累,準(zhǔn)備如何處置?”
夏王挑高了眉頭,驚異地看著她,輕聲說:“咦,你不知道嗎?你是孤的周姬,自然是以身相許了?!币姾斡樕⒆儯瓦^頭,在她耳邊隱晦地吹了一口氣。感覺到何盈的身體僵硬之后,他輕聲笑道:“愛姬可是迫不及待了?”
何盈臉?biāo)⒌匾患t,一直紅到了頸項上。夏王側(cè)頭看著她,不由低聲笑道:“看到愛姬如此可人,孤都有點(diǎn)等不及了。”
正在這時,秋公主捧著酒杯向他走來??吹角锕髯呓?,夏王端正了身子。秋公主明眸生輝,笑意盈盈地走到夏王的面前,嬌聲說:“哥,我來了這許久,你都沒有看我一眼呢?!?/p>
她的聲音又嬌又糯,那嬌美的樣子,直讓何盈驚異地看向她。
夏王哈哈一笑,他從侍女手中取過一杯酒,向秋公主舉道:“好好,是哥不對。來,哥自罰一杯?!闭f罷他一飲而盡。把杯子倒翻過來,夏王笑呵呵地說:“秋妹,這一次收獲如何?”
秋公主下巴一抬,驕傲地說:“妹子的能耐,哥還信不過嗎?”
夏王又是呵呵一笑,他笑過一陣,與秋公主飲了三杯后。不由看向何盈,問秋公主道:“你們是一路前來的,就不必孤來介紹吧?”
秋公主嬌聲笑道:“當(dāng)然不用。”她一雙美目轉(zhuǎn)向何盈,笑道,“小妹與周姬現(xiàn)在可是好朋友了。”
“當(dāng)真?”夏王挑高了一邊的眉頭問道。秋公主小嘴一嘟,氣惱地說:“哥這是什么話,難道小妹還騙你不成?”夏王哈哈一笑,連賠不是。他看了何盈一眼,見她表情泰然,心想:咦,這倒奇了,難道這兩人還真是相處得不錯?
這時,奚為等人也一一前來。秋公主便退到何盈身邊坐下。看了這些男人一眼,秋公主輕聲道:“果然是玉郎君,真看不出來,我哥會被你激得進(jìn)退不得?!?/p>
何盈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見何盈一臉擔(dān)憂,秋公主眼睛一轉(zhuǎn),馬上掩嘴笑道:“怎么,怕今天晚上的侍寢?”
見何盈再次臉色大變,她不由輕聲嬌笑起來。她兩人這邊竊竊私語,談笑不已,早引起了不少人的關(guān)注。那些人的眼光掃過兩女,不時交頭接耳地說著什么。
何盈抬眼看向秋公主,輕聲說:“秋公主,你可有法子,替小妹免去了這事?”
秋公主看著她,也不知想起什么,好一陣怔忡之后,才怏怏不樂地說:“我有什么法子?你現(xiàn)在入了我哥的眼,他對你正是興趣極大、志在必得之時?,F(xiàn)在不說是我,就是全部的人加起來,也幫不了你?!?/p>
見何盈一臉黯然,她搖了搖頭,說:“你又沒有心上人,有什么好難過的?”掃了一眼夏王,她低聲笑道,“再說,我哥的長相身材都是男子中的上上之選。給了他,你也不虧啊。”她輕笑了好一陣,忽然說,“不過,你一定要認(rèn)得一件事。”見何盈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秋公主慢慢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了他。他啊,最討厭女人需索無度了。你一喜歡他,他包準(zhǔn)會給嚇跑。”
何盈嗯了一聲,閉了閉眼。想道:我怕什么?我都兩世為人,前世和今世加起來都三十多歲了。只不過是與男人同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何盈,你真的是沒用。不要怕,秋公主說得不錯,這夏王長相身材都是上上之選,有心找的話,還不一定找得到這么好的情人呢。
這樣一想,她心情大松。見她睜開眼睛后,表情便轉(zhuǎn)為自然,秋公主好奇地問:“何盈,你想什么了?”
何盈笑道:“沒什么,好香的飯菜啊,我可餓壞了。”她拿起榻幾上的菜點(diǎn),小心地吃了起來。秋公主扁了扁嘴。
吃了幾口熱食入肚,何盈更是覺得人精神了許多。
這時,音樂陣陣,脂粉飄香,大殿中熱鬧非凡,喧囂聲越來越大。何盈一邊吃,一邊不時抬頭游目四顧。她參加過周王的宴會,相比那時,這里的氣氛要拘謹(jǐn)?shù)枚唷?/p>
殿內(nèi)女眷不少,不少這些女眷大多正襟而坐,少有嬉笑。
這時,秋公主在她身邊扯了扯。何盈一愣,只見秋公主扯著她說:“快看,夏王后來了?!?/p>
夏王后的到來,并沒有驚動旁人。她帶著兩個侍女走進(jìn)大殿,認(rèn)識的人便微微一禮,一禮之罷照樣談笑,不認(rèn)識的便讓開路,讓她向夏王走來。
何盈看向這女子,見她約二十四五歲年紀(jì),生得一張容長臉,面容清秀有余,身材嬌小。當(dāng)何盈看她的時候,她也看向何盈,只略略掃過,她的眼光在碰上秋公主后便匆匆轉(zhuǎn)向別處。
這時,秋公主在旁笑道:“何盈,以后她就要騎在你的頭上了,你怕是不怕?”
她的語氣有點(diǎn)幸災(zāi)樂禍,何盈輕視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她不是怕你嗎?到時我抬出你就是。”
秋公主格格一笑,她低聲說:“你的眼光倒是利得很。不過呢,這個女人可不簡單,事實上,這后宮混的女子,沒有一個簡單的。你以后可難過了?!?/p>
何盈沒有理她,轉(zhuǎn)向眼前的食物。這時,那夏王后已走到夏王面前,她盈盈一禮,叫道:“陛下?!?/p>
夏王呵呵一笑,說:“王后來了?周姬,你把位置讓出來讓王后坐。你們兩個,把幾上的酒菜收拾一下?!?/p>
何盈一愣,停下吃飯的動作,看著兩個侍女走到面前,把飯菜收起。她緩緩站了起來,在秋公主嘲弄的眼神中,大方地走到一旁。
走到一旁之后,她便大步向人群中走去。秋公主一愣,追了上去。這時,夏王后在椅子上坐下,見到何盈這般舉動,不由秀眉微皺,溫柔地說:“陛下,周姬是不是不高興了?”按照規(guī)則,何盈應(yīng)該向她行禮請示之后才能走開。她現(xiàn)在這般作為,已是大大的不敬。
夏王皺起眉頭,看著何盈哼了一聲:“你多慮了?!?/p>
何盈走到周國眾使節(jié)的面前??吹剿呓谡f話的眾人聲音一停。何盈沖眾人一福,輕聲問:“諸君,小女子只是見到故國之人,想前來湊個熱鬧罷了。諸君無須在意?!?/p>
眾人連忙還禮。一個使節(jié)看向何盈,笑道:“何玉,當(dāng)初你扮成男子,可迷到了周城不少的女兒啊。沒有想到,換回女裝,竟然是如此傾城傾國。”
何盈格格一笑,端詳著這使節(jié)半晌,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啊,我認(rèn)出你來了,你是三殿下身邊的人?!蹦鞘构?jié)笑道:“正是?!?/p>
與眾人談笑片刻,說了一些別后之事。何盈看向眾人苦笑道:“我,我那些朋友可好?”
眾使節(jié)都是一愣,那三殿下身邊的人首先反應(yīng)了過來。他連聲說:“好的,夫人不須掛念?!?/p>
何盈又苦笑了一下,想道:從此后,我就是周姬,就是夫人了?
她目光掃過臉色不愉的夏王和夏王后,又想道:從此,便在這里與這些人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