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槍炮侯》(49)

槍炮侯 作者:海波


京城,慶王府。袁世凱與41歲的練兵處襄辦大臣鐵良,走入慶王府簽押房,各自抱拳:“王爺,身子可是見好?”

奕劻:“好些了??床琛!?/p>

各自落座后,奕劻問道:“粵局的事,老佛爺有何旨意?”

袁世凱:“還能有什么,將那些槍原封運(yùn)回,然后拿辦侯久滿就是。唉,幾千兩運(yùn)銀打了水漂!”

“這事蹊蹺得很,侯久滿是個(gè)何等精明的主,怎么會鬧出這么大的禍?zhǔn)拢磕肯鲁爨娼I,各局紕漏此起彼伏,真該整治整治。其實(shí),也用不著養(yǎng)那么多的局,早就該裁撤兼并。” 鐵良說道。

奕劻接話:“好哇,鐵大人乃我旗人少有的帶兵名將,若能下去巡察,熟稔軍工,豈不是全才?!?/p>

鐵良:“本官早就懷疑粵局好大喜功,包攬十幾萬條槍,又貪多嚼不爛,怕失期交不了皇差,干脆弄把火,敷衍塞責(zé)。王爺若是準(zhǔn)本官下去,本官怕是先要借侯久滿的一顆人頭,端正風(fēng)氣,同時(shí)掃掃各局之茍且萎靡?!?/p>

袁世凱:“鐵大人言重了,粵局雖說是個(gè)小局,但在侯久滿的經(jīng)營下,奮發(fā)圖強(qiáng),頗見起色。為了趕工期,侯久滿人困馬乏,出些事故也在情理之中?!?/p>

鐵良:“袁大人說得輕巧,半個(gè)廠子都燒沒了,豈是‘事故’二字就可以遮掩過去的?袁大人若是有意回護(hù)你等漢臣,我鐵良便更想掂掂那顆猴頭幾斤幾兩!”

奕劻勸道:“好好商量,好好商量,別意氣用事?!?/p>

袁世凱笑著:“鐵大人別忘了,那顆猴頭不重,卻有萬歲牌保著。鐵大人若真想殺人立威,世凱教大人一法,比砍顆猴頭,更能令各局躍然?!?/p>

“何法?”鐵良問。

袁世凱:“削去侯久滿各差,流徙山林,永不準(zhǔn)其染指槍炮?!?/p>

奕劻苦笑道:“你更狠,你這是誅心。還不如找碴再殺侯久滿兩次,那萬歲牌也就不管用了?!?/p>

夜,槍炮局的廢墟上,侯久滿亂發(fā)如蓬,獨(dú)自坐在石塊上呆望。良久,他哀嘆道:“刀兒啊,你怎么可能,這一轉(zhuǎn)眼的就沒了?” 

侯府內(nèi),妹仔匆匆走入伙房,翻找了些食物狼吞虎咽。玉姑走入,掏出兩張票:“妹仔,這是明早的船票?!泵米锌戳丝矗骸澳愕男心沂帐巴琢藛??”

玉姑:“阿媽還在收拾?!?/p>

妹仔:“玉姑妹妹,戴大哥如若還活著,你也真的會去美國嗎?”

“什么意思?玉姑本來就是戴大哥活著時(shí),講好的要同你一起走?!?nbsp; 

“玉姑,妹仔還有事需要抓緊?!泵米行π?,咬著餅奔出伙房。玉姑在身后喊著:“明早就走了,你還哪去?”

侯久滿吸著水煙,依然呆望廢墟。

“老侯,這是兵工廠,即使一半成了廢墟,也不應(yīng)該隨便吸煙?!?/p>

有人在背后說話,侯久滿始無反應(yīng),過了片刻,猛然回頭─赫頓笑瞇瞇地正看著他。侯久滿瞪大眼珠:“你……你……是人是鬼?”

赫頓說道:“老侯,你老了。”

侯久滿躍起,揪掉赫頓的帽子:“……是紅毛!是我的小紅毛!兒啊,你可算回來啦!”

赫頓緊緊擁抱著侯久滿:“老朋友,你好!雖然我不是你兒子,但見到你,仍然像看見爸爸一樣高興!”

“兒?。喊?!我的好兒啊!” 侯久滿激動(dòng)地拍打赫頓。

“老侯,你要的機(jī)器,我全都買回來了?!?/p>

“我知道,我知道,阿爸沒有看走眼,老子的小紅毛,肯定是個(gè)大大誠信的人!”侯久滿淚流滿面。

次日,侯久滿雅間里滿桌佳肴,侯久滿給赫頓搛著菜:“吃,吃,好好地吃!”

赫頓的嘴塞得滿滿:“對、對不起,讓你擔(dān)驚害怕了,要說這件倒霉的事,也是你和查理叔叔惹出來的。你們在海上,消滅了查理叔叔的一個(gè)競爭對手,可那人的弟弟拿我報(bào)復(fù),綁架了我好幾個(gè)月,沒拿到贖金,要我?guī)退蘖嗽S多的大炮,才釋放了我。”

侯久滿倍加感動(dòng):“……綁架,贖金?你都沒動(dòng)那200萬兩銀子?”

“老侯,只是那些機(jī)器被海關(guān)扣了。雖然我說是開礦用的設(shè)備,可是……可是他們不信……”

“別噎著,別噎著?!焙罹脻M拍拍赫頓的背,長嘆一聲,“唉—雖說大清海關(guān)全被洋人把持著,那些機(jī)器總會有辦法弄回來。只是,只是如今機(jī)器有了,人,卻又沒了!”

這日,行署簽押房,袁世凱指令一幕僚:“發(fā)電報(bào)告訴智庵,既然那個(gè)人還活著,就命不當(dāng)絕。趕緊設(shè)法留下此人,待粵局裁撤,或侯久滿離任,袁某還要用此人為我的北洋機(jī)器局效力?!壁w秉鈞接全后到商務(wù)局密室。牛子旬道:“趙大人,你我一北一南各辦各差,你如此擅入人家窩巢,犯了我等的行規(guī)了吧?”

趙秉鈞陰陰地:“下走奉令辦差,保一人性命,怕是不親自露面,這人說沒就沒了?!?/p>

“你奉的不就是袁世凱的令嗎?本辦做事,只聽太后一人招呼?!?/p>

趙秉鈞從袖中取出一卷紙:“再打嘴仗無益,牛大人先看看這個(gè)。”

牛子旬看著,越看越驚恐:“這……你這都是從哪弄來的?”

“牛大人原為廣東劣紳,戊戌年勾結(jié)土匪充任官差,被維新黨查辦,是太后保了你。后來,你毛遂自薦追殺康梁,但這些年你除了濫殺婦孺,還做了什么?三合會的槍哪來的?瑞良將軍哪去了?廣州、香港的洋人給了你多少賄銀?這些,哪一條不為太后恨之入骨?” 

牛子旬撲跪:“別說了,別說了,小人已知,小的雖與大人同行,但遠(yuǎn)遠(yuǎn)不及大人?!?/p>

趙秉鈞:“講,我家宮保想用之人,你趁水會搶救粵局大火時(shí),給悄悄移去了何處?”

牛子旬爬起,拉著趙秉鈞就跑:“快,快,有一洋人買這個(gè)戴刀的性命,正在路上!”

洋人診所,查理右眼遮著黑色眼罩,微笑著與推著平車的醫(yī)護(hù)走入病房,看到渾身纏著紗布昏睡的戴刀,獨(dú)眼溢滿了笑:“對,就是這位先生。他可是個(gè)很了不起的中國人,我要送他去個(gè)更好的地方?!贝鞯侗惶掀杰囃瞥?。

庭院的樹林里停著一輛汽車,戴刀被抬了上去。查理鉆入駕駛位置,說了聲“謝謝?!?/p>

恰在此時(shí),牛子旬和趙秉鈞奔來,擋住車頭:“停,停?。 ?/p>

查理探出腦袋:“牛,我已經(jīng)給了你很多的錢,你可不能反悔。”牛子旬:“不行,不行?!?/p>

查理發(fā)動(dòng)汽車,欲撞。 趙秉鈞掏出手槍,沖天開了一槍。醫(yī)護(hù)們驚叫,奔回診所。查理跳下車,拔槍互射,與趙秉鈞、牛子旬殺進(jìn)樹林。

這時(shí),妹仔奔入診所:“怎么回事?洋人診所半夜開戰(zhàn)?”

躲在桌下的護(hù)士問道:“先生,你有什么事?”

妹仔抱拳:“哦,請問,你們這兒是否收治過一個(gè)炸傷的中國人?”

“有一個(gè),但他在外面,有兩伙人正在為他打仗?!?/p>

“???!”妹仔驚愕地飛奔出門。

診所庭院的樹林里,槍彈劃著一道道火光。

次晨,侯久滿、阿爾薩蘭、侯夫人等站在箱包一旁,焦急地望著門外。玉姑:“真是急人!船都要開了!”

“來了,來了?!泵米斜持杳缘拇鞯侗紒恚澳銈兛?,妹仔把誰背回來了?”

阿爾薩蘭撲過去:“……螞,螞蚱?!”

玉姑同時(shí)撲去:“……戴大哥?!”阿爾薩蘭與玉姑相互看看。

妹仔奔向戴刀房間:“快,戴大哥一直昏迷著,快請個(gè)大夫!”

侯久滿緊跟在后面:“這是……妹仔,快講,這是怎么回事?哦,妹仔,快將刀兒放下,你趕緊與玉姑去碼頭,阿爸就不送你們了……”

載著兩人的馬車狂奔而去。

車內(nèi),玉姑為妹仔擦著滿頭汗水。妹仔笑看著送行的正良、可言:“我一直不相信,戴大哥那么的精于槍炮火藥,怎么會讓拌藥機(jī)過熱出事?這里面肯定有鬼!于是我就在善堂、藥局,還有租界的診所,找哇,找哇,哈哈哈哈……還真讓我找到了!也不知那兩伙為戴大哥拼命的都是什么人,現(xiàn)在他們肯定看著空車打得更歡了!哈哈哈哈……爽!爽!”

玉姑關(guān)切地:“妹仔,你沒傷著吧?”

“沒有,沒有。”妹仔看看玉姑,笑問:“玉姑妹妹,你還與妹仔一同走嗎?”玉姑接著為妹仔擦汗,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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