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治所說的“沿街叫賣的行商”,通常俗稱為“賣藥郎”,東北一帶通常如此稱呼來自越中富山的成藥販賣者。
富治這下總算了解他為什么能口若懸河了。
“那么,小哥又是打哪兒來的呢?”
“秋田?!?/p>
“哦,所以小哥是阿仁的叉鬼嗎?”
“沒錯?!?/p>
“果真被小弟猜對了??茨w格壯碩、目光犀利,心想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還真的料中了?!?/p>
富治因他打量自己的身體感到有點不舒服,便取下擱在頭頂?shù)拿薏冀?,若無其事地遮住私處。
賣藥的喜三郎毫不在意富治的舉動,仍沒拿下自己頭頂上的棉布巾,饒富深意地問道: “這時期打的獵物,應(yīng)該是日本羚羊吧?”
“沒錯?!?/p>
“是呀,人家都說肉類當(dāng)中,以日本羚羊最為鮮美。對了,提到叉鬼便會聯(lián)想到熊吧,敢問小哥……”
“俺叫松橋富治?!?/p>
“松橋小哥,這附近捉不到熊嗎?”
“是可以抓得到,可不在這附近的山里捉。”
“得上哪兒捉?”
“在這里打的是冬獵,到二月底前只有羚羊而已。所以得等回鄉(xiāng)之后,打春獵時才能抓到熊?!?/p>
富治盡己所能地配合對方說東京口音,但連他自己聽來也覺嘴拙拗口。當(dāng)年在軍中服役時,明明已學(xué)會了標(biāo)準(zhǔn)日語,也還說得挺溜的,現(xiàn)在卻完全恢復(fù)鄉(xiāng)音了。
“那么通常怎么處理熊膽呢?”
聽到這句話,富治總算茅塞頓開。對富山的賣藥郎而言,熊膽是必須采購的珍貴藥材。對方或許認(rèn)為可從他這里取得熊膽才借故與他搭訕。
“俺們只保留自用的部分,剩下的也會賣掉。”
“不親自出門兜售嗎?”
“有些人會那么做,但俺可不去沿街叫賣。”
“這樣啊……哎,想來小哥已經(jīng)察覺我的用意,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把熊膽賣給小弟,小弟就是為此才冒昧探問的。但真要到阿仁那邊才能購得的話,那里畢竟不容易到達……原來如此,是這么回事呀……”
喜三郎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沉吟了一下,又問:“這陣子阿仁的獵熊成果如何?能夠捉到很多頭嗎?”
“嗯,雖然比以往少了些,不過還算打得到?!?/p>
“老實說,小弟靠著行商闖蕩大江南北之際,總會聽到些小道消息。據(jù)說越過那座月山之后,在山形縣與新潟縣的交界處,鄰近大鳥的山里,有為數(shù)不少的野熊,其中甚至還有重量超過五十貫的巨熊哦。那地方也沒有太多獵人,假如在那一帶獵到熊,距離小弟的故鄉(xiāng)已不遠。小弟會算您好價錢的,不知可否請您多爬些山路,到那里打獵呢?”
“俺不是頭領(lǐng),也不曉得行不行,但是俺猜應(yīng)該不成吧,因為到了春天就得馬上回家啦?!?/p>
“這樣啊,那實在太可惜了。不過如有機會,請務(wù)必通知在下,小弟必定立刻沖去與您會合?!?/p>
“該上哪兒跟你講呀?”
富治心想,此后應(yīng)當(dāng)沒有那樣的機會,但還是問了一聲。喜三郎以手掌掬了熱泉潑在臉上搓了搓,開口應(yīng)答:“小弟會寫下地址,送去小哥住的旅舍。松橋小哥,您今晚住哪兒呀?”
“俺住在村上屋,可明天大清早就得上山去?!?/p>
“那還真是辛苦哩。那么小弟今晚就會送過去的。要真打到熊呢,可千萬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對了對了,小弟的人脈還算廣,可以幫你們介紹打獵時的留宿客棧?!?/p>
“哦,可是……”
富治正想補句他不敢打包票,喜三郎卻不待富治說完,便轉(zhuǎn)過身去讓那渾白的臀部徐徐沒入浴池里,心情大悅地哼唱著流行歌曲,仿佛早已忘記富治這個人了。
富治對這個詭異的賣藥郎感到滿腹狐疑,開始舀水沖淋身軀,準(zhǔn)備離開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