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下出租車,白露就看見了章銘遠。他不是一個人,和歐宇馳一起坐在那輛蘭博基尼跑車的車前蓋上正聊著什么。他們聊得很開心,笑聲朗朗。看見她,他一邊笑一邊立起朝她走過來。她一動不動地等他走近,忽然一抬手,朝著他的臉頰用力揮過去,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在黑夜里響得格外響亮,也是她扇得太用力的緣故。那傾盡全力的一巴掌,讓她的整只右手都隱隱作痛。
出其不意挨了她一耳光,章銘遠整個人驀然驚呆。他如石像般愣住,半晌都沒回過神來。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幕的歐宇馳也又驚又愕,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他滿臉氣急敗壞地指著白露說:“喂,你是不是瘋了?怎么一來什么都不說就動手打人?”
“是他該打?!?/p>
白露的聲音又冷又硬,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凍石。一雙眼睛卻是烈焰熊熊,酒精在她的身體里燒灼著,燒紅了她的眼睛,更燒紅了她的思維。她咬牙切齒地瞪著章銘遠,那表情是恨不能再扇他一巴掌。
麻木的臉頰緩緩泛出火辣辣的痛,章銘遠漸漸回神。有些難以置信地撫了一下自己的臉,他又驚又怒,眼眸亮得懾人,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為什么該打,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還需要我說嗎?”
“我做什么了?我一點都不清楚?!?/p>
“你別裝了,如果不是你,我男朋友的媽媽怎么會知道那么多事情。章銘遠,你卑鄙?!?/p>
“你說什么,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男朋友的媽媽?!?/p>
“不用你認識,只要你背地里說過一些關(guān)于我的不堪的話,總會話傳話傳到她耳朵里去。章銘遠,君子守口如瓶,你卻是個小人。你太卑鄙了?!?/p>
章銘遠眼中也燃起兩束熾烈的怒火:“你簡直莫名其妙。好,就算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什么淑女。你要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又何必怕別人說?!?/p>
白露被他一激,眼睛全部紅透了,既有怒火又有淚水:“如果不是有你們這種人,這世上的女子個個清白。章銘遠,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你不就是有個好爸爸嘛?!?/p>
歐宇馳實在忍不住插嘴:“喂,你怎么說話的?什么叫做如果不是有我們這種人世上女子就個個清白。要知道,有些女人是自愿出來賣的,比如你。五年前是你要自賣自身,在碧浪灣酒店主動過來勾引銘遠?,F(xiàn)在就別把自己說得那么清高,好像是銘遠逼良為娼似的。而且那件事,你還做得很不地道。”
白露深吸一口氣,她隱約猜想過章銘遠可能已經(jīng)認出她,但暗中總抱著僥幸心理?,F(xiàn)在終于確定,他確實早認出了她,也早就對身邊的朋友提及過她。她就知道事情一定是從他這里漏了風(fēng),果不出其然?;蛟S是在某個燈紅酒綠的場合,一群喝得似醉非醉的男人們坐在一起談女人談風(fēng)月,他是用怎么樣的口吻提及她?一定不會太正經(jīng)。
怒火愈發(fā)高熾,她恨恨地盯著章銘遠,一雙手攥得緊緊的:“沒錯,五年前是我主動找的你,那又怎么樣?不——我找的根本就不是你,我找的是錢,你是送上門的冤大頭。我當(dāng)時是拿了你一萬塊,可你別以為這樣就能站在道德制高點來審判我。我若是妓女,你也就是嫖客一個,誰也不比誰高尚。不就是一萬塊錢嘛,章銘遠,我明天就把錢還給你,從此以后我們就兩清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卑鄙的家伙?!?/p>
一口氣說完所有想說的話,白露扭頭就走,全然不顧身后那兩個臉色鐵青的男人。雨已經(jīng)停了,濕漉漉的路面猶有水洼處處,映著滿城燈火倒似一地霓虹。高跟鞋一步步踩上去,馬上就破了碎了,如同她眼下亂得不可收拾的生活。
她的生活,其實也不是現(xiàn)在才開始亂的。一開始,父母的早逝就注定了她這前半生的潦草零亂。尤其是五年前,她不甘心與大學(xué)校門失之交臂,一個人破釜沉舟跑到北京來,更是為今日這場變故埋下了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