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森和兩個送貨工把嬰兒床抬到屋里的時候，家中的氣氛已經(jīng)緩和了很多。汪露露發(fā)現(xiàn)是床，而不是嬰兒套系，惡狠狠地瞪了呂森一眼，轉(zhuǎn)身回房間了。呂森明白那眼里飽含的寓意，連忙跟進去解釋：“露露，錢不夠，別買套系的了，買張小床就行了。以后孩子不一定能用上，我同事家的孩子都不睡小床的，和爸爸媽媽睡在一起可以培養(yǎng)親子之間的感情?！?

“剛剛被我爸臭罵了一頓，本來就不順心?，F(xiàn)在看到這張小床就更不開心了。你說我招誰惹誰了？不就是想給孩子買最好的用最好的嗎？怎么一個個都針對我？”汪露露快哭了。

面對委屈的妻子，呂森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如果自己可以再多賺一些，如果家里存款多一些，如果自己的父母可以贊助一些……或許就不會在錢的方面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

晚上汪明才和葛承艷沒有留宿。小夫妻倆開始忙碌地整理物品。

面對著種類繁多的寶寶用品，呂森開始一樣一樣地挑三揀四?！澳憧催@些東西買的，我覺得爸說得對，真是多余。我同學(xué)那么多生孩子的，家里肯定有這些，打電話問一問就可以弄到，能省幾樣是幾樣，現(xiàn)在可倒好，全買回來了。就說這吸乳器吧，你能保證你有奶水嗎？要是沒有奶水不就閑置了嗎？看看，它怎么就值二百七十八元呢？一點兒科技含量都沒有?！眳紊e著吸奶器饒有興趣地觀察著。

“拜托了大哥，求你別說了。我都在家受了一天的氣了，難道你們就知不知道要給孕婦制造良好的家庭氛圍？我現(xiàn)在緊張得不得了，只要是買點兒東西，肯定會遭到你們的批判。你說我招誰惹誰了？吸奶器怎么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會有奶？我要是有奶了怎么辦？再說了，那玩意是直接接觸身體的，能拿別人用過的嗎？換個思路，別人穿過的內(nèi)褲你穿嗎？”汪露露在對付老公這方面從來都是強勢。

“穿，我穿?！眳紊煊?。

汪露露站起來回到房間從整理柜中抽出一條孕前小內(nèi)褲扔到呂森面前說：“哥們兒，穿給我看。”

“嘿嘿嘿。”呂森只有傻笑的份了。他覺得怪了，怎么什么歪點子都能被老婆想到，連這種陰招兒她都敢出，還有什么是她想不出來的？

其實汪露露也沒料到雷素仙列的單子居然可以花掉那么多的銀子。她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一千多元對雷素仙來說是個小數(shù)，而對她汪露露來說卻是個大數(shù)。不說雷素仙的老公董靖書多能掙錢，單看雷素仙每個月的花銷就可分析出一二。

人比人氣死人，和雷素仙相比，汪露露就不覺得嫁給呂森有多幸福了。

“仙兒，我快傾家蕩產(chǎn)了?！蓖袈堵洞螂娫捪蚶姿叵杀г怪?。

“怎么了？金錢粉碎機不是還沒出生嗎？怎么把你折磨成這樣？”雷素仙正給孩子洗澡，她用肩膀夾著電話接聽著。

“你的單子唄。居然花掉一千多元，早知道這樣我就刪掉幾件了。有些東西似乎是可有可無的。”汪露露聽到豆丁的嬉鬧聲，“干什么呢？”

“給孩子洗澡唄?！崩姿叵傻穆曇綦x遠了，“我打免提。告訴你，單子里那些東西沒有一樣是用不到的。別以為我不為你著想，該刪的已經(jīng)刪過了。作為過來人，我不得不向你強調(diào)，這個時候不用省。既然是為了孩子，就別算計，苦誰都不能苦孩子。知道嗎？”

“誰想苦孩子啊，只是不苦都不行了。兒童套都沒買上，現(xiàn)在還差攝像機和空調(diào)呢，錢已經(jīng)不夠了。”汪露露訴苦。

“攝像機？對?。∧阈枰獢z像機！”雷素仙拍了一下大腿，“這事我怎么忘了，你要什么型號的？我讓我家那位從香港給你帶回來一部，保證便宜?！?

“太感謝你了。一會兒我把型號發(fā)給你?！蓖袈堵兜男那橐幌潞棉D(zhuǎn)起來。

“回來?！彪娫捘嵌藗鱽砝姿叵傻呐鹇暎安徽f了，豆丁光著屁股帶著肥皂泡沖上樓了，我去抓他。別忘了型號?！崩姿叵蓲鞌嗔穗娫挕?

懷著大好心情，汪露露開始和呂森臭顯擺，“仙兒答應(yīng)幫我們買攝像機了，這下好了，剩下的錢可以用來買空調(diào)了。”

呂森不喜歡汪露露和雷素仙走得太近，他清楚地知道女人在一起除了比穿就是比孩子比老公。就目前的家庭收入情況看，就算自己再努力，都不能讓汪露露過上雷素仙那樣的生活，別說是全部，就連一半都達不到。他覺得難過，覺得委屈，可又不好發(fā)作。

“又讓她幫？這些東西還不是按著她的要求買的。我們和她比不了，人家拿錢不當錢，我們把錢當祖宗。攝像機還是我想辦法吧，萬一她再給弄回一臺一萬多元的，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還怎么生孩子。富人永遠不知窮人苦啊?！北M管說得很委婉，可汪露露還是明白其中的寓意。

“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雷素仙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是怎樣的人你更應(yīng)該了解。對于我的朋友，請你不要妄加評價。是，她有錢?？捎绣X又有什么錯？她又不是一開始就生在有錢人家，只不過就是嫁了個有錢的老公，生活條件富足一些罷了。放心吧，我替她保證，攝像機肯定不會買貴了?！蓖袈堵秾姿叵傻哪芰ι钚挪灰伞?

“告訴你不讓她幫忙就是不讓她幫忙，哪來那么多廢話，還一套一套的。我買，我就不信我買不到！”呂森火了，他對自己發(fā)火。身為父親，居然連一部攝像機都買不到手，還有什么顏面對妻子孩子。

“神經(jīng)病??！吼什么吼？嚇到我和孩子了！”汪露露不知怎么就惹到呂森了，值得他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他明知道自己懷孕不能動氣，怎么還敢這樣？

汪露露也火了，和呂森吵架這方面，她從不示弱。“告訴你，你別欺負人，看我挺個肚子好欺負是不是？惹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來！你再沖我吼吼試試！你要是不想讓孩子好，大家誰都別想好?！?

“就是不想好了，你愛怎樣就怎樣！一天為了點兒破錢，求爺爺告奶奶的。該省的時候不省，這個時候知道著急了，有什么用？看看你那些化妝品，看看你那些衣服，哪件不是和雷素仙一樣的？錢都花在這些東西上了，現(xiàn)在拿不出來了，怪誰？你說怪誰？”雖然有些不忍，不過呂森還想爭辯一番。這一天忙來忙去的，難免會煩躁。

汪露露抱著肚子站在原地不動了。買化妝品和衣服有什么錯？女為悅己者容。為了呂家，為了這個孩子，她早就不用那些東西了，現(xiàn)在怎么還成了呂森指責(zé)自己的借口？早知這樣，何必當初。想到這里，她覺得鼻子發(fā)酸，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下來，砸向肚皮。衣服上瞬間暈開一片濕潤的印跡。

發(fā)現(xiàn)汪露露已經(jīng)哭了，呂森不再頂撞。不過他也沒有勸慰。他走向廚房，點上一支煙靜靜地吸了起來。

窗外，月色撩人。

（12）

很多家庭都是這樣，遇到事情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會異常煩躁，爭吵似乎成為一種宣泄的手段。冷靜下來的呂森對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后悔不已。他覺得汪露露沒有錯，自己沒有錯，雷素仙也沒有錯。錯就錯在這個社會進步得太快，錯就錯在即將降生的小生命從未出生那天開始就與金錢作起了斗爭。

汪露露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她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什么，可怎么想她都轉(zhuǎn)不過彎來，即便自己曾經(jīng)大手大腳地花過錢，可呂森也從未因為這種事情說過自己?，F(xiàn)在孩子都快出生了怎么還被無端地教訓(xùn)了一番？這都是哪跟哪兒?。棵魈?，明天一定要好好談?wù)劇?

帶著淚水，汪露露迷迷糊糊地睡了。

呂森悄悄推開房門，夜晚的涼風(fēng)吹拂著窗簾，隱約間可看到汪露露臉上未干的淚花。

他俯下身子，輕輕地擦拭著汪露露的臉龐，又悄悄地吻了一下汪露露的鼻尖。“對不起，是我不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