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一出生就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的,年少的時候,憧憬失望退縮迷惘這些一個都沒有少。最開始的自己也曾經(jīng)不知天高地厚地立下了宏偉目標,可惜在日漸疊高的考卷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失落中漸漸明白了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
所有的了然醒悟全堆疊到了后來。少年時期的我原本就不是個出眾的人物。
也因此多年后回母校參加校友會時,聽到我在那家尋常人擠破頭也不得其門而入的大公司做經(jīng)理時,跌破了無數(shù)眼鏡。
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關卡。
那年我十八歲,剛升上傳說中令人聞之色變的高三沒多久,“9·11”便爆發(fā)了,語文老師歷史老師簡直是商量好的,同時布置了關于這次事件的剖析追蹤和要聞摘錄的作業(yè)。
秋老虎時不時躥出來烤人,我把空調的溫度調到最低。
“乒乒乓乓……”
隔壁又在吵個沒完,我把所有的門窗全部拉上,跳進被窩,聲音這才稍稍清減了些。到底隔壁還要再折騰多久,從前天晚上開始搬家,這都第三天了,怎么還沒折騰完。
起來時已日正當中,打開窗,奢侈又浪費地嘩啦啦灑了我一身陽光。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換好衣服下樓覓食,樓道終于安靜了。我欣慰萬分,抓一罐牛奶叼著塊面包,我夾著本漫畫到陽臺呼吸下新鮮空氣。
冬日里曬太陽是件享受的事,不過金秋時分的的日頭還殘留著幾分毒辣。
我在陽臺待了一個多小時準備進屋了,隔壁的陽臺和我的相差還不到兩米,一點小小的煙霧裊裊彌散過來。
我忍不住皺了眉,走近些看,忍不住喝道:“喂!你做什么!”
那男孩不耐煩地抬起頭,小小年紀,眉眼生得極為凌厲,稚氣未脫的臉蛋長得挺好,但手上竟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視線從他胸前的小學校?;丈蠏哌^:“小孩,沒事充什么大人,這東西等你成年了再抽也來得及?!?/p>
他瞪了我一眼,叼著煙用力再吸了一口,立刻忍不住咳嗆起來。
我挑起眉,低哧一聲。
他沒搭理我,自顧自地繼續(xù)抽,邊抽邊咳,動作極不熟練,煙灰也隨著抖動掉落一地。
“喂,小孩子抽什么煙,沒看電視說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你很吵啊,我在自己家里抽,關你什么事。”他口氣很沖,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發(fā)泄。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頭一天他們家剛搬入新房,第二天,父母就提出要分居,我能明白他那時的想法。不過這時候,對著這個未來的不良少年我實在騰不出什么好臉色。
“像你這樣的小鬼我見得多了,電視劇看太多了?沒事學人家??幔瑹熌阋椴怀殡S你吧,你最多不也只敢偷偷摸摸地縮在角落里么?”
他僵硬了下,無意識地捏緊煙。
我“哐當”一聲關了門,回屋里了。
十一二歲的小鬼頭能玩什么頹廢,這是大哥哥和大姐姐們的權利。
接下去一連幾天,我每次出去都能在陽臺上碰見他,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他每次都在兜里揣著一盒煙,邊咳邊練,大概是鐵了心耍叛逆想學壞。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地想走不良少年這條沒錢途的不歸路。
想想鄰里關系,遠親不如近鄰是不可能了,不過現(xiàn)在好歹算有些臉熟,抬頭不見低頭見。在樓道上相遇時,我便低頭看著只和我的肩膀齊高的男孩:“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背著書包,校服的拉鏈松松地卡在胸前,掃了我一眼,口氣依然不好:“問我的名字干嗎?”
“不說就算了。”我聳聳肩,無所謂地和他擦肩而過,準備回家。
“……我叫任西顧?!?/p>
身后的男孩猶豫了下,道。
我回過頭。
他接著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的西顧……”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這名字一定是你媽媽取的,對吧。”只要叫著他的名字,就是在提醒自己的丈夫新人不如故人,且要珍惜這份情誼,倒是個挺聰明的女人。
他勾了勾嘴角,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嘲諷:“名字取得再好,也敵不過人心?!?/p>
我驚訝地看他,訝異于他會說出這番話。他的模樣很張揚,但眼神卻很沉靜,看上去比同齡的小屁孩成熟許多。
“萌萌!還不進來,吃飯了?”約莫是聽到樓道里的聲音,老媽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