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別的。我想和你商討一件怪事……不過請先告訴我,怎樣才能把事情向你講清楚?”
“如果可能的話,請先從你的姓名、住址、職業(yè)這些基本情況說起,然后再談你想和我商討的事情?!庇窒催@樣告訴他。以前有不少訪問者說話隨心所欲,顛三倒四地講了半天,反倒讓人越聽越糊涂,因此我們才指定了這個談話要領(lǐng)和次序。
“??!你說得對。我叫湯淺真。湯水的湯,深淺的淺,真實的真;住處在臺東達的花川戶——也就是淺草——言問橋附近的一處簡易舊公寓里。我的職業(yè)是印刷工,在向島的一家印刷工廠工作,每天早晨上班都會經(jīng)過言問橋。我步行上班,單程約二十分鐘。你看這樣自我介紹可以了吧?”
“已經(jīng)足夠了。那么請說你要找我商討的事情吧?!?/p>
“我相信無論什么難事都能得到御手洗先生的指點,于是便找上門來了。無論什么小事,無論事情多么離奇,先生都一定會感興趣的吧……”
“也許是這樣。那么你要說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把兩杯紅茶端來,放在桌子上,然后也在御手洗的身邊坐下來聽著。
“請問先生,你見過高樓的墻壁上,向著空中的一面還開著一扇門的嗎?”
青年突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不,我確實從未見過。”御手洗回答。
湯淺接著抬頭看了看我,我也搖了搖頭,示意我不知道。
“噢,是嗎?”青年顯然帶著幾分遺憾慢吞吞地說,“其實,我倒有個在東京街頭邊走邊搜尋奇怪東西的喜好。有件事情我一直以來都覺得很離奇,就是開在空中墻壁上的門。”
“說詳細點,到底是什么樣的門?”
“門本身倒是那種平平常常的門,但它開在大樓墻面很高的位置。有的開在四五層那么高;我甚至還見過開在八層樓高處的。也有在二層、三層、四層上各開著一扇門的,門上都安有把手,閃閃發(fā)亮,像是平時經(jīng)常有人使用。
“自然,門的下方?jīng)]有安裝什么樓梯或懸梯。門就開在高層樓房斷崖絕壁似的墻壁上,位于數(shù)十米高的上方,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真有你說的這種事情?”
“當然有了,我還拍了一些照片呢。”
青年人說著,把幾張照片擺在面前的桌子上。果真如他所言,就在普通的高樓墻壁上,常人遙不可及的高處開著一扇門。有的照片上可以看到,從二層到四層的墻壁上各有一扇門,排列整齊。
“這張是在神田拍攝到的,這張是涉谷,這張是豐島區(qū)的,這張是銀座。你看,東京城里到處都有啊!”
“還真是像你說的那樣,居然有這么多。”
“御手洗先生,這些門開著都是起什么作用的呢?”這位臉色白凈的青年圓睜著雙眼,認真地問。
“你是專門來問我對這種門的看法的,是嗎?”御手洗帶著點嘲諷的口氣反問道。
“是的,這是其中一個目的。”
“這不會是為了方便從東京塔上下來的飛俠彼得?潘出入吧?”
御手洗開了個玩笑,但青年人聽了后雙目炯炯有神地問道:
“難道連御手洗先生都這么想嗎?說實在的,我就是這么想的。其實,對于墻上這種門的用途我思考了很久,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世界上還真有能飛的人啊。他們不顯山不露水地混在我們中間,平常根本無從識別。但我們身邊的日本人中,顯然存在著這種具有飛翔能力的人。若非如此,東京街頭為何要專門在高墻上開出這些門來?不是多此一舉嗎?”
青年越說越來勁,我卻開始有些聽不下去了。這位青年的腦子看來有些不大正常。但是正所謂只有瘋子才能理解瘋子,我這位瘋子朋友卻一本正經(jīng)地聽得津津有味。
“你認為這些門是專為會飛的鳥人進出而設(shè)置的,有什么依據(jù)嗎?”
“當然有了!”
青年斬釘截鐵地回答,同時啜了口紅茶。他原本就瞪得溜圓的雙眼現(xiàn)在睜得更大了。
“我在住家附近的神谷酒吧里每天都能碰見一位去喝酒的男子。他嗜酒成性,而且總是戴著一頂可笑的黑色圓頂高筒禮帽。見他每天總是獨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我便慢慢注意起他來。有一天,他突然開口向我打聽印刷圖畫的事,并自我介紹說自己是一名畫家。我們就這樣認識了,還建立了不錯的友誼。原以為畫家總是喜歡戴貝雷帽,卻沒想到也有喜歡戴禮帽的。”
說到這里,這位青年竟然尖聲大笑了起來。
“那么,后來呢?”御手洗又催促道。
“后來,我們倆只要在神谷酒吧里碰面,便會親熱地談?wù)摬恍?。他叫赤松稻平,論歲數(shù)要比我大得多,起碼差了整整一輩,可是我們倆很談得來,成了忘年之交。赤松先生似乎也沒有別的朋友,而我大部分時間也獨來獨往,因此我們倆越來越親密,每晚都要在神谷酒吧里見面,喝上幾杯,聊聊天。通常晚上七點左右我到那里時,他已經(jīng)坐著等我了?!?/p>
“你們這樣每天聚會,有多長時間了?”
“差不多已經(jīng)超過兩年了吧。具體多長時間我也記不準確。”
“好,我明白了。那么后來呢?赤松先生總不至于飛上天去找不著了吧?”
“還真讓你給說對了!原來你真的知道?。侩y怪都說御手洗先生了不起!這件事我告訴過不少人,可是他們誰都不肯相信!”
“噢,這也難怪。世界上只相信一般常識的人還是占多數(shù)吧。那么,你就按照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好好說給我聽?!?/p>
“好的。我們倆一起喝過幾回酒以后,話也慢慢聊得多了。有一天晚上,赤松先生突然告訴我一樁奇怪的事。他說,自己晚上睡著以后,總感覺像是一個人在東京的上空飛著似的?!?/p>
“嗬!還有這種事?”
“最早聽他提起這件事大約是在四五個月以前。那時我已經(jīng)去他的住處兼畫室玩過幾回了,知道他是獨自一人生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