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木冷冷地說，把手稿折好后又塞進(jìn)了美希的包里。美希想問問原因，但看到倉木那張固執(zhí)的臉，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美希靜靜地喝光杯里的酒，竟是那么的苦?，F(xiàn)在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虛無縹緲。無法想象倉木要做的事是否會有將來，也就是說，正在向他伸出援手的自己也同樣不會有將來。

無論美希是不是幫他，倉木都不會因為這個而罷手吧，既然如此，美希還是想站在幫他的立場上。理由只有一個，這一點即使是死也無法釋懷，那就是要將對自己毫不關(guān)心的倉木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美希迫切地想知道倉木想要一個什么樣的人，為此，甚至讓她在公共電話亭里赤身裸體都在所不惜。

但是假如那么做了的話，也不能保證倉木一定會把注意力轉(zhuǎn)向自己。他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郵筒，真想干脆從口那兒把手伸進(jìn)去，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外事二課方面還沒掌握新谷的行蹤吧？”

倉木的話無情地打破了美希的沉思。

她嘆了口氣說：“很遺憾還沒有。正像我以前說的，可以肯定的是新谷是從能登登陸，潛入國內(nèi)的，但其后就再也沒有他的蹤跡了?！?/p>

“是嗎？實際上我也沒有什么線索?！?/p>

美希看著倉木的側(cè)臉。

“警視您也在調(diào)查嗎？”

“你以為我只依仗著你嗎？”

美希感覺到了倉木語氣中流露出的威嚴(yán)，閉上了嘴。

“我暗中找到了他以前住的公寓里維耶拉，但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里維耶拉是以前新谷在池袋當(dāng)?shù)觊L的一個酒吧。

倉木又重新倒了杯酒。

“但是如果他真的成了間諜的話，也不可能到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倒不如找些跟以前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途徑?！?/p>

“但是新谷如果回來的話，其目的絕不僅僅是做間諜。他應(yīng)該要查清他弟弟的事，還要報復(fù)想殺了他的豐明興業(yè)?！?/p>

“但是他要報復(fù)的那伙人都死光了，他舉起的拳頭無處可落。”

美希重新要了杯加水威士忌，開玩笑地說：“想想都覺得很可笑。警視和我都確信新谷和彥還活著，并且斷言他已經(jīng)成了北邊的間諜。但是從現(xiàn)實情況來說，也只是有這種可能性而已?！?/p>

倉木沒有笑。

“最近有個人從朝鮮潛入到能登半島，這件事已經(jīng)是事實了。他可能是新谷，也有可能不是，這只有抓住他才能弄清?，F(xiàn)在煩惱那些也是徒勞。我們手里掌握著一個信息，是外事課的人還不知道的，當(dāng)下也只有這么想了?！?/p>

“關(guān)于這次潛入進(jìn)來的間諜行蹤，外事課已經(jīng)委托韓國中央情報部門協(xié)助調(diào)查了。他們有另外的追蹤途徑，或許比我們先掌握他的行蹤。”

倉木用手指摸摸臉上的傷疤，又要了一杯酒。

“是KCIA嗎？即使他們找到新谷的藏身之所，會不會老實地跟外事課聯(lián)系還是個疑問呢！也有可能他們自己就解決掉了?！?/p>

“但是他們和公安部有協(xié)定的。公安部默認(rèn)他們在日本國內(nèi)的搜查活動，而他們要如實提供情報?！?/p>

“表面上是如此。但即使他們背叛了公安部，恐怕公安部連抗議都不敢。如果警視廳默認(rèn)了KCIA在國內(nèi)的搜查活動的話，就等于國家機(jī)關(guān)自動放棄了主權(quán)。這件事泄露出去，就不只是被媒體窮追猛打那么簡單了。”

美希遲疑了一下，大膽地說：“除此之外，我跟KCIA的部員也有私下的接觸?！?/p>

倉木瞥了一眼美希。

“你不是內(nèi)勤嗎？”

“話雖如此，在一起開會時見過幾面，漸漸地就和他就熟悉起來?！?/p>

“熟悉是指什么？”

“比如說一起吃飯什么的?！?/p>

倉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美希。

“也就是說那個男的對你寄予了個人的關(guān)心？”

美希低下頭，她感到耳朵像火燒一樣。

“隨便你怎么解釋吧！”

倉木喝干了杯里的酒。

美希抬起頭，在他要新酒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不是該回去了，警視。有點兒喝太多了吧？”

倉木看看手表。

這個時候美希瞄了一眼倉木松散的白襯衣袖子，紐扣被揪了下來。

“呀，扣子……”

倉木注意到美希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把胳膊伸到了吧臺下面。

“今天早上穿上后就發(fā)現(xiàn)了。有必要給干洗店的人提提意見。”

倉木生硬地說完，就去招呼服務(wù)生。

美希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趁著倉木去結(jié)賬的時候，低頭查看吧臺下面。

仔細(xì)想想倉木比大杉一個人生活的時間還長，一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一想到這個，她猛然間心頭一揪。想象著縫紐扣的自己，就變得很煩悶；如果被倉木看穿又很討厭，所以只好靜靜地一言不發(fā)。那樣的自己真是令人氣憤。

結(jié)完賬的倉木說：“走吧。我還想再喝點兒?！?/p>

美希調(diào)整了一下精神，盡量開朗地說：“干脆把這個吧臺拆下來，搬回你家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