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二十五年正月十三日,加藤清正率領兩百多條戰(zhàn)船、一萬陸軍從對馬島出發(fā),于十四日抵達竹島,與竹島的日本留守部隊會合,從釜山東側(cè)的機張登陸,當天前鋒便攻陷了釜山以北的重鎮(zhèn)梁山。
他的這次行動,標志著暫停了四年的明日戰(zhàn)爭再度爆發(fā)。萬歷二十五年是丁酉,因此中國與朝鮮稱之為丁酉再亂;而日本則用當年的天皇年號,稱之為慶長之役。
這一次與壬辰之戰(zhàn)不同的是,加藤清正的番號,不再是第二軍團,而是第一軍團。這份榮耀,既是秀吉對他在伏見城奮不顧身救主的褒獎,也是小西行長失去信任的直接體現(xiàn)。
到了十五日,小西行長——現(xiàn)在他是第二軍團了——的一萬四千人進入釜山外洋,并在豆毛浦登陸。相比起第一軍團的張揚,第二軍團的再臨十分低調(diào),登陸以后沒有急于打仗,而是在釜山城內(nèi)外深挖洞,高筑墻,搞起了工程建設。
小西行長也沒辦法,他之前那個錯誤犯得太大了,大到一直到現(xiàn)在他摸摸自己脖頸都涼颼颼的。他之所以還能以第二軍團的身份再度出征,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軍團擁有豐富的對朝作戰(zhàn)經(jīng)驗,秀吉不會忽視這一點;另外一方面,小西行長走了夫人路線,拼命討好淀姬。淀姬為秀吉生下秀賴,地位紅得發(fā)紫,她稍微吹了吹枕邊風,便讓秀吉打消了讓小西切腹的念頭。
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登陸以后,各自給朝鮮人發(fā)了一道告示,告示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基本上用一句話能概括:“我胡漢三又回來了?!?/p>
不過第一、二軍團登陸以后,除了占領梁山以外,暫時沒有采取其他動作。加藤清正屯兵西生浦,小西行長返回釜山城,表現(xiàn)得很安生,與上一次登陸的張狂完全不同。
上一次登陸,狂妄的日軍根本沒把大明和朝鮮看在眼里,滿心打算兩三個月靠閃擊戰(zhàn)滅亡朝鮮再進攻北京。經(jīng)過一年的正面作戰(zhàn)和四年的對峙,日本人對明軍的實力和明軍保衛(wèi)朝鮮的決心都有了清楚的了解,早已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腳踏實地,認認真真要和明軍打一場拉鋸戰(zhàn)。
第一、第二軍團的總兵力達到了兩萬多,但這些兵力還遠遠不足以與大明抗衡。
因此,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的首要任務,是鞏固日軍在釜山附近的防守,確保后續(xù)部隊渡海登陸的安全。等到諸軍齊至,糧草與裝備都儲積完畢,日軍才會徐徐展開,開始進攻。
二月二十二日,秀吉下達了總動員令。于是除了加藤清正、小西行長以外,陸續(xù)趕赴朝鮮戰(zhàn)場的還有小早川秀秋(代替已隱居的養(yǎng)父小早川隆景)、黑田長政、鍋島直茂、毛利秀元(代替已患病的養(yǎng)父毛利輝元)、宇喜多秀家、島津義弘、蜂須賀家政等西國大名。日軍的入朝總兵力約十二萬人,要少于壬辰之戰(zhàn)的十五萬人。
就是這十二萬人,秀吉也沒法一下子湊出來,必須得分批次前往朝鮮。島津軍團在五月一日才正式駐屯加德島;小早川秀秋軍團一直拖到五月二十二日才從大阪出發(fā),抵達釜山已是七月十七日;毛利秀元、宇喜多秀家兩個大軍團合計有四萬人,到了七月二十七日才開始渡海。跟壬辰戰(zhàn)爭跨海時一氣呵成的銳氣相比,這次派兵的效率簡直就是山羊拉屎——稀稀拉拉。
截止到丁酉年六月,日軍的部隊配置在西生浦(加藤部)、釜山(小早川秀秋、宇喜多秀家、毛利秀元部)、加德城(島津部)、安骨浦(毛利吉成部)、竹島城(鍋島父子)和熊川城(小西部),日軍主力鏖集于沿海列島。
從這兩次出征兵力的數(shù)量差異和動員效率,很容易便能推想出日本已是力不從心,自身經(jīng)濟很難再支撐一場大規(guī)??绾?zhàn)爭——何況他們要面對的,是實力百倍于日本的大明。除了那個自大狂秀吉以外,從東國霸主德川家康到豐臣家心腹石田三成,沒人看好戰(zhàn)爭的前景。
秀吉也知道東國和近畿大名的不滿,所以這一次沒有勞動他們,主力部隊完全由豐臣嫡系和毛利、島津兩系部隊組成。
這一次出征陣容之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島津家。島津家在壬辰之戰(zhàn)中隸屬于第四軍毛利吉成,毛利吉成這次不知道為什么沒來,島津家一萬三千人成為一支獨立作戰(zhàn)兵團,由家主島津義弘統(tǒng)率。這個小小的人事變化,后來卻成了決定丁酉再亂的一個關鍵因素,這個容后再說。
總之日軍這一次的襲來,看似氣勢洶洶,實則中氣不足,虛得很。他們登陸之后只死死咬住一個字:拖。一定要拖到主力登陸,千萬不能讓日軍聚齊之前,被明軍和朝軍率先進攻,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