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有這樣的打算,車隊到達莫斯科我就返回。但真到了莫斯科,我便強烈感受到巴黎或者說歐洲的吸引力,穿越西伯利亞的艱苦似乎需要在巴黎歇上幾天才能彌補過來。
9月11日,莫斯科到明斯克,行程520公里。我們在斯摩棱斯克的白俄羅斯與俄羅斯邊境辦理出關(guān)手續(xù),從下午3點耗到凌晨1點。進入白俄羅斯境內(nèi)要走240公里才到明斯克,睡下的時候是凌晨4點,9點半的時候我們又出發(fā)了,很快就到了布勒斯特要塞。布勒斯特、明斯克、斯摩棱斯克都是前蘇聯(lián)的“英雄城市”,只有拼死抵抗過德國侵略的城市才能得到這個稱號。在布勒斯特,海關(guān)手續(xù)讓我們又等待了7小時左右,我換上了一件在列寧山上買的T恤,上面是列寧頭像。進入華沙,到柏林,590公里;到亞琛,710公里。9月15日,從亞琛到達巴黎,特意到滑鐵盧一轉(zhuǎn),行程400公里。當天晚上和朋友會面,去了共和國廣場的酒吧。
車隊抵達巴黎之后有了自由活動的時間。第二天,我們開著兩輛車從駐地出來,由巴黎市政廳,經(jīng)盧浮宮、歌劇院大道、老佛爺百貨、紅磨坊,開上了蒙馬特高地,在盧浮宮拐彎時,一輛小雪鐵龍別住我們,女司機掏出張紙片,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和電話,飛快地用中文說:“你們從中國來?我去過中國,我叫白茉莉,我也打算開車去中國?!痹谑バ慕烫玫呐_階上,看到沐浴陽光的巴黎,一路上始終沒能克服的那種文化上的陌生感終于消失。
我很難解釋,為什么我對俄羅斯缺乏親近感。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瑣碎而沉重,索爾仁尼琴讓我感到乏味,我試著閱讀《古拉格群島》,看到他毫無節(jié)制任由自己的感情泛濫,的確,他經(jīng)歷的一切足以讓他有權(quán)利這樣控訴,但是我們也有權(quán)利不理睬。我喜歡肖斯塔克維奇、拉赫瑪尼諾夫、塔爾可夫斯基。
我記得我閱讀的第一本外國小說是《牛虻》,第二本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還記得,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天中午,一個同學從外面的書店里買回來一本《愛情心理學》,結(jié)果下午第一堂課,半個班的同學都遲到了,他們都跑去書店去買弗洛伊德的這本書,下午的兩節(jié)課,大家都埋頭攻讀《愛情心理學》。那大概是1985年,弗洛伊德和薩特是時尚,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這撥人,喜歡的是西方的東西。
當年最先買來《愛情心理學》的那家伙,后來去中央戲劇學院上學,幾年前,他導演的話劇《保爾·柯察金》在北京上演,我在兒童劇場看了一次,在首都劇場看了第二次。有個大學生,看完戲激動地沖著臺上大喊:“太棒了!”紀德曾經(jīng)這樣說:“如果不是在前蘇聯(lián),奧斯特洛夫斯基就是個圣徒?!蔽夷峭瑢W之所以要導演《保爾·柯察金》,就在于我們這一撥人頭腦里混亂的念頭相互糾纏得太強烈:革命、宗教般的狂熱、個人自由。那位導演將一桶紅色的油漆拎上舞臺做道具,由于劇場的限制,他不敢為追求效果把紅油漆全灑向舞臺和前排的觀眾。但他喜歡來點兒血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