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抱怨生活,這些都只是暫時的,誰沒有進入低谷的時候?所以我將這幾個字用毛筆龍飛鳳舞地寫在一張舊掛歷紙的背面貼在墻壁上。
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在給什么人“勵志”,探討失敗之后如何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也不是在談?wù)撟约旱目嚯y歷史以博得誰的同情。我只是想梳理一下目前的處境,好讓自己有一個比較明確的重新再來的出發(fā)點。我還年輕,懷里還揣著一本紅彤彤金邊燦燦的名牌大學(xué)的畢業(yè)證書,而且身份證也并沒有丟。這得益于我剛好將它們揣在西裝的內(nèi)口袋里??梢娞鞜o絕人之路,錢丟了可以賺回來,證件丟了要證明自己是大學(xué)生就沒這么容易了。
肚子餓得有點麻木。我拉開抽屜翻了翻,居然還有幾塊不知道什么時候吃剩的餅干。我倒了一杯沒有溫度的隔夜開水將餅干吞進肚子里,這多少對它是一種安慰。我繼續(xù)翻著雜亂的抽屜,奇跡,角落里竟然潛伏著幾枚硬幣!我將它們通通搜刮了出來,數(shù)了數(shù),整整六枚。六塊錢,這就是我目前全部的現(xiàn)金財產(chǎn),至少我現(xiàn)在還不是身無分文。我躺在床上半瞇著眼想好好思考自己的處境,然而樓上正在進行著什么裝修工程,咚咚咚沉悶的敲打聲和吱吱吱尖銳的電鉆聲此起彼伏,它們似乎想著來幫忙填充一下我越來越干枯的意識,不讓我有空閑來審視自己的不幸。如果真能這樣倒是好事情,只不過我發(fā)現(xiàn)這些聲波并不能像餅干填充肚子一樣填充我的意識,它們只是在擾亂我的神經(jīng)。
然而即便我沒有空閑來審視自己的不幸,事實還是顯而易見,根本不用思考我就知道,過兩天我要交房租,今天基本上就斷了糧。
跟我住在一起的是曾經(jīng)的同事謝寶中先生,我們在這個城中村合租了這個號稱兩室一廳的臨時搭建的房子,每個月八百塊,每人四百。我們混在一起已經(jīng)一年多了,這家伙偶爾帶一個臉上有很多麻點的女孩子回來,晚上在隔壁房間弄出一些不安分的聲音。不過除了這個,謝寶中還算得上是一個比較合得來的舍友。他這個人有點大大咧咧,但還是挺講義氣。他比我大幾歲,喜歡在無聊的時候偶爾抱著一把破吉他高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而且他是屬于“白天黯淡,夜晚不朽”這一類型的人,晚上崇尚“音樂和啤酒”。他這種人像馬路上的熒光標(biāo)志,白天默默吸收太陽光線的照射,到了晚上思想在黑暗中閃放光芒,熠熠生輝,常在這時候跟我討論一些深刻的人生問題。他和姓石的麻臉女孩交往,據(jù)他說是朋友介紹的,“那時候孤獨得很,見她面之前,心里已經(jīng)暗暗打定主意,只要是個普通的健康人,不是從事那種無本生意的古老職業(yè)就行”,結(jié)果見了面沒幾天就帶回這個窩里一起過夜了。
如果他知道我沒有錢交房租,該不會把我趕出去吧?至少電視機是我們一起湊錢買的,至多到時候電視機歸他,算是下個月的房租,這應(yīng)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