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gè)人瘦了一大圈，依舊容顏如玉，本就尖尖的下巴如今更是憔悴尖削，纖細(xì)的手臂瘦得連鐲子也戴不住了，玉鐲空落落滑在腕間，惹人生憐。夜颯朝她一步步走近了去，依舊裝出一份小孩子心性：“表姐身子可大好了？可是在生著朕的氣呢？見朕來，竟理也不理了。”

朝顏咬牙冷笑，仿佛已恨他入骨，“我哪里敢生皇上的氣，指不定你哪日心里又不痛快了，也能讓我人頭落地不是？”

夜颯滿腔的話頓時(shí)咽在那里，什么也說不出了。他喜歡看她哭，喜歡看她笑，卻最害怕她這樣的冷淡模樣。他明知她從小就恨毒了姜氏母女，卻還是娶了她妹妹為后。娶朝歌，是楚仲宣當(dāng)初扶立他為新帝開出的條件，他現(xiàn)在根基未穩(wěn)，羽翼未豐，對楚仲宣只能選擇服從。

一語頓塞，他眼神變了又變，唇角依舊扯出笑意，分不出悲喜，“朕同表姐自幼便親厚，姐姐即便再大的氣也該消了，難道現(xiàn)在心里記著朕的錯(cuò)處么！”

“是！”眾目睽睽之下，朝顏冷冷看著他，眼中逼出刻了毒的恨，“我討厭你，討厭你極了!”

“可你小時(shí)候就說過，無論朕做錯(cuò)什么事，都會(huì)原諒朕的?！彼虉?zhí)地問，語氣里已經(jīng)帶了近乎哀求的意味，早沒了半點(diǎn)帝王尊嚴(yán)。

朝顏盯著他，咬牙切齒地說：“因?yàn)槟悴皇侨?！?/p>

偌大的殿里寂然無聲，連外面宮人的走動(dòng)也是極小的動(dòng)靜，宮女端來新沏的茶水，茉嵐親自接過待吹得不燙了才上前掀開簾子。

夜颯批了一陣折子似乎是疲倦極了，整個(gè)人閉著眼睛歪在那里動(dòng)也不動(dòng)，也不知是不是睡了過去。茉嵐輕嘆一聲，只好擱下手中物事，拿了張薄被來搭在他身上這才放下心。即使是現(xiàn)在，他眉心也是緊緊蹙著，仿佛有無盡的心事鎖在眉宇間，盤桓不散。

她側(cè)身坐在一旁，靜靜打量他的模樣，卻漸漸迷茫起了，原來人也可以有這樣多的一面，暴戾、強(qiáng)勢、脆弱、敏感……這樣一個(gè)到了極致的人，對她異于旁人寵愛卻是羨煞六宮，先是不顧她的出身逾制冊為美人，又是日日賞賜不斷，讓她隨侍左右。這樣一來，竟是后宮人人側(cè)目，不止她自己受寵若驚，連有意栽培她的楊太后也愈發(fā)驚喜，對她的偏疼更甚從前。

“怎么盯著朕瞧了這么久？跟從來沒見過朕似的?！币癸S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睜開眼瞧著她，嘴角揚(yáng)起若有若無的笑。

茉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不防他不曾熟睡，驟然覺得失態(tài)，忙笑了笑掩飾尷尬，“適才端茶來臣妾只以為您睡著了，不敢驚擾?！币癸S輕笑了一聲，又追問道：“到底看什么呢？”

茉嵐臉上騰起紅暈，垂下臉半晌才道：“臣妾只是覺著皇上睡著了的樣子像個(gè)孩子?！?/p>

夜颯聽了低聲笑了起來，半晌又似喃喃自語，“哦，從前她也這么說呢！”

茉嵐微微怔了一下，仿佛懂了他說的是誰。她素來小心，此時(shí)不敢再擅自接話，只能小心窺探他的神色，果然，一提及至此，夜颯便也似意識到了什么，懶懶擺了擺手叫道：“你下去，朕想清靜一會(huì)兒。”

茉嵐站起身，步子在原地躊躇不決，咬了咬唇終壯著膽子低聲道：“有求皆苦，無欲則剛，皇上您這樣又是何苦？”

他猛然抬起眼，眼光里一輪戾色閃過，瞬間就翻了臉，“誰給你的膽子，跟朕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