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的一聲，是楊燁還劍入鞘。下不了手，他這樣對自己解釋。

朝顏已經(jīng)因為失血過多再次昏死過去，他小心扶起她，盡量不碰到她的傷處?？戳丝刺焐?，子時將至，她身上傷得不輕，現(xiàn)在翻山越嶺趕回營地只怕她會支撐不住，再者，隨行的士兵之中保不定會有其他楊太后的人，若現(xiàn)在發(fā)出找到她的暗號，也未必能保她能否活到天亮。

楊燁心中暗暗計較一番，再不遲疑，小心背起她綿軟無力的身子，擇了谷底一處不顯眼的山洞，將自己風(fēng)氅解下鋪在地上，手搭在她臂膀上，一手扶在她頸后，將她慢慢放倒在上。

見朝顏身體發(fā)冷，背上傷口流出的已經(jīng)是黑血，怕是已經(jīng)腐爛化膿，若再昏睡下去只怕永遠(yuǎn)都醒不來了。楊燁伸手拍拍她的肩，試圖喚醒她。朝顏仿佛不曾聽見，剛才的一陣走動，她只記得自己被人背了起來，神智模糊中，只能感覺到自己緊貼著男子寬闊而溫暖的肩背，神志又一次渙散開，眼前一會兒是母親溫暖的微笑，一會兒是幼時家中花園里蕩蕩悠悠的秋千，一會兒又是邊城后山開滿的不知名野花……

有人掰開她的唇，清涼的水流從干裂的唇齒間緩緩注入，如一脈清泉，緩緩注入心田，緩解了她萎?dāng)〉纳裰桥c精力，令她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朝顏虛弱地睜開眼，就看到頭頂?shù)南∠∈枋璧脑鹿猓驼秊樽约何顾贻p男子。

她本能地用手輕輕摸了摸脖頸，臉上滿是詫異。

“你還沒死。”楊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著痕跡收回手。

她眼睛里仍有疑惑，定定看他一陣，看著他取出隨身的火折子，撿了枯枝落葉升起一堆篝火給她取暖。卻依舊是沉默，直到朝顏以為他不會再跟自己說話了，卻又聽他道：“明日天一亮，就送娘娘回營地?！?/p>

朝顏不說話，只將自己更緊的蜷縮在帶著陌生男子氣息的風(fēng)氅上，神智一清醒，傷口就越發(fā)痛得厲害，身體到處都是錐骨的疼，稍稍一動彈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咬唇悶哼了一聲。

“還忍得住么？”楊燁見她額上冷汗陣陣，關(guān)切地問。朝顏猛吸了口氣咬著唇，明白是背上的傷口惡化，此時再顧不得男女大防，從齒縫里逼出一句，“幫我把背上的傷口清理了好不好……”

男女有別，要他脫了她的衣裳替她療傷，楊燁只是遲疑住，僵著身子不知如何回拒。朝顏卻抓住他的手，手心里滿是冷汗，疼得連聲音都是虛的，“來……你來……我都不怕，你一個大男人還怕什么……”

他這才僵硬地點了點頭，手上撕了自己一截衣襟，用隨身的水袋往上蘸上水，只說：“那臣冒犯了。”

朝顏點點頭，又驀地抓住他的手，吃力地問：“會不會很疼??？”

楊燁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瓷瓶，笑了笑說：“不疼，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