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安和打電話報平安。安和問我在車上吃東西了沒有,睡得好不好,又問我北京的天氣怎么樣,還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之類
的……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關(guān)切,像叮囑一個出門在外的孩子。
掛上電話,我心里非常失落,想哭,但沒有淚。
收拾好一切,林寧開車帶我們出去吃飯,他很殷勤,但是我沒什么食欲。
我有些累,吃完飯回來睡了一覺。迷迷糊糊中,我依稀又回到了安和身邊,他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那里沒有分別,沒有憎恨,沒有報復(fù),只有溫暖人心的愛。我跟著安和走著走著,不知什么時候安和不見了,我趕緊叫安和,但四周靜寂無聲,沒有回應(yīng),我驚慌失措,尋找安和,然而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濃得化不開的霧,我在霧里找來找去,不見安和蹤影,霧越來越大,越來越濃,像要把我包圍,我想離開那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我困在了大霧里……
我驚醒過來,只見米瑤站在窗邊,夕陽灑在她身上,像一幅畫。
我叫了聲米瑤,她轉(zhuǎn)過身來,我看到她眼中波光流轉(zhuǎn),臉上依稀有淚痕,但她對我笑了。
我對她說起那個夢,說我害怕安和把我一個人扔在白茫茫的大霧里,找不到出路。
米瑤摟住我說安和絕不會扔下我的。是的,我相信安和絕不會扔下我的。
我開始了在北京的生活,盡管北京這座國際大都市風(fēng)情萬種,繁華異常,但是這里沒有安和,一切都黯然失色。而且我對這座城市一點興趣也沒有,不久的將來我會離開它,回到有安和的城市。我在等那個不久的將來,只是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長。
其實時間并沒有放慢它的腳步,它仍然一天一天地向前繼續(xù)著。時間是何等的理智,它早就看慣了人間的悲歡離合,絕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喜與憂停滯不前。
不知不覺,我來北京有半個月了,我慢慢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所以我得適應(yīng)。縱使有離恨千端、閑愁萬種,我也不能在米瑤面前每天擺出一副茶飯不思的樣子吧,那樣只會惹得米瑤取笑,或者報告給安和,給安和增添煩憂。
林寧幫我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酒店的咖啡廳彈鋼琴,有點像我實習(xí)時的情景。本來林寧準(zhǔn)備介紹我去文工團(tuán),不湊巧,剛好有個領(lǐng)導(dǎo)塞了個彈鋼琴的女孩子進(jìn)去。林寧于是讓我等等,說再幫我想辦法。從林寧的言行舉止中可以看出,他好像有些家庭背景,也許是個高干子弟,但米瑤不愿說,林寧也不提,因此我無從知曉。
但我知道林寧喜歡米瑤。米瑤沒有否認(rèn),說她剛進(jìn)文工團(tuán)時林寧幫過她不少,不過米瑤雖然對他心存感激但沒有愛意。
說實話,我也不會和林寧這樣的男孩子談戀愛,也許是長期和女孩子在一起跳芭蕾的緣故,他說話有點娘娘腔,而且性格比較靦腆,缺乏男人的陽剛之氣。不過林寧心地善良,盡管知道米瑤對他沒感覺,仍然經(jīng)常帶我和米瑤出去玩。因為有林寧,我和米瑤這兩個在北京無親無故的外地人的生活不至于枯燥無聊。有時候我有點同情林寧,明明知道不可能還在努力付出,愛情有時候很盲目。有點像從前的我,好在我的付出終究換來了安和的可能,可是現(xiàn)在卻不得不分居兩地,添了這么多離愁,也許我當(dāng)初是錯的吧,哎,怎么說得清楚呢。
也許以為愛的過程會很幸福,所以不在乎結(jié)局了,就像飛蛾撲火。
在酒店彈鋼琴的工作不累,當(dāng)然薪水也不高,只是一份可以用來打發(fā)時間的工作而已,不過很適合我,現(xiàn)在的我并沒多大心思工作。我的心思全在安和身上,早晨醒來睜開眼睛是安和,晚上睡覺閉上眼睛也是安和,吃飯時想的是安和,走路時想的也是安和,安和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安和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將如何面對,如何承受。當(dāng)然,這種情況不會發(fā)生,安和絕不會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他說過要與我生活一輩子的。
在咖啡廳我只是個擺設(shè),少有人用心來聽我彈的曲子,我是自己的聽眾。我彈得最多的是《月光之塵》,音樂如月光,對安和的思念也如月光,婉轉(zhuǎn)流淌,在心底流過來,淌過去。
沒多久,我有點后悔來咖啡廳彈鋼琴了,因為這里有不少約會的情侶,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我的思念更加濃烈,泛濫成災(zāi),波濤洶涌地在我的身體里四處亂竄。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沒什么好羨慕的,不久的將來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幸福,坐在安和對面,悠閑地喝著咖啡,說著我對他的思念。當(dāng)然,我也要聽他說他對我的思念。
我相信安和也如我思念他一樣思念著我,或許他的思念一點也不遜于我,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經(jīng)常打電話給我,問那些已經(jīng)問了上千遍的問題,比如是否適應(yīng)北京的天氣,是否適應(yīng)北京的生活,工作怎么樣,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
我故意說我一點也不適應(yīng)北京,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聽到他在電話里心疼的聲音,我又故意壞壞地笑著說逗他玩的,他于是裝著生氣要掛我電話,等我向他“道歉”了,他才肯延長通話的時間……
與安和每次通話都是幸福和甜蜜的,然而一掛上電話,心里又會涌起一些難以言喻的酸楚,這就是相思吧。
日色欲盡花含煙,
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
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
愿隨春風(fēng)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日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斷腸,
歸來看取明鏡前。
終于,明白了這詩的意境。如若非要分別才明白,我寧愿不明白。
我一直沒有打韓亞的電話,因為我根本沒有給他打電話的想法,另外他的名片也被我扔了。因為那天米瑤回到家便把韓亞的名片扔進(jìn)了垃圾筒,也許她是故意扔給我看的,于是我也那樣做了。
我想如果韓亞知道他的名片受到這樣的待遇,一定很氣憤。我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但是有什么辦法呢,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我才不想給自己增添無謂的麻煩。一邊是生意落魄的舊情人,一邊是春風(fēng)得意的新貴公子哥,米瑤冰雪聰明之人,我怕她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