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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rèn)識歐陽丹青很偶然,那天冷軍、駱子建、張杰和鐘饒紅在河灘草地曬太陽,翻過河灘的堤壩,就是二中的后操場。仨個小青年領(lǐng)個背著書包的那個半大小孩從堤壩上走到河邊。
“讓你帶三十塊錢帶來了沒有?”
“家里人不肯給我這么多錢,我只有十塊?!?/p>
“操!你當(dāng)菜場買菜吶,還討價還價!”其中一個小青年一巴掌把小孩抽倒在地,幾個人上去拳打腳踢。
張杰見駱子建的臉陰了下來,馬上一個翻身在草地上盤腿坐得筆挺。
“你羊癲瘋??!”鐘饒紅推張杰一把。
“別吵!有戲看了?!?/p>
鐘饒紅疑惑地望望張杰,轉(zhuǎn)頭看見駱子建雙手插兜向那幾個人走去。鐘饒紅緊張地推推冷軍,冷軍悠悠地點(diǎn)支煙,他知道那幾個家伙要倒霉了。
幾個小混混兒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年,瘦削挺拔,唇角緊繃,好像對什么都無所謂。可這個神情冷漠的人,渾身散發(fā)著令他們恐懼的氣息。
“兄弟,別管閑事。”說話的人覺得自己嘴唇發(fā)干,話語無力。
駱子建沒有廢話,他向來覺得行動比語言更能表達(dá)清楚自己的想法。三個人幾乎沒有反應(yīng)的時間,就被駱子建手腳麻利地打翻在地。幾個人呻吟著想爬起來,被駱子建堅(jiān)硬的皮鞋踢得抱頭縮腿,滿地亂滾。
“大哥!我錯了!我錯了!”三個倒霉孩子不停地討?zhàn)垺?/p>
駱子建矯健敏捷的身影被逆射過來的陽光映照得如同天人,歐陽丹青生平第一次明白暴力美學(xué)是怎么回事。駱子建是歐陽丹青崇拜和向往的第一個人,以至弱肉強(qiáng)食的動物法則影響到他掌控巨大權(quán)力的一生。
“你過來。”駱子建一指歐陽丹青,歐陽丹青小心地走近駱子建。
“使勁兒踢!”駱子建說。
歐陽丹青猶疑地用腳尖試探,見地上幾個混混兒沒有反抗的意思,隨即拔腿狂踢。歐陽丹青一張清秀的臉亢奮到通紅,腳尖鈍重地接觸到皮肉,帶來陣陣酥麻的快感。
“夠了?!瘪樧咏ㄓ悬c(diǎn)兒意外,一把揪住爽到滿臉放光的歐陽丹青。
地上幾個混混兒可憐巴巴地望著煞星駱子建,駱子建揮揮手,幾個人爬起來跑出了一溜煙。三個混混兒后來知道是被大名鼎鼎的駱子建揍了,將此次經(jīng)歷引以為榮,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被駱子建揍的。
駱子建回到剛才的位置躺下,甚至閉上了眼,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歐陽丹青站在駱子建邊上,一時不知道接下去該干什么。
“叫什么名字?”張杰問。
“歐陽丹青?!?/p>
“操,四個字的名字,不會是日本人吧!”
“你豬?。W陽是復(fù)姓。”鐘饒紅使勁兒一擰張杰,張杰一聲怪叫。
“媽的,名字都透著有文化?!睆埥艽蛄恐媲斑@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面目清秀干凈,衣服的布料是軍呢,穿一雙白邊軍用布鞋,不會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我想跟你們?!睔W陽丹青直截了當(dāng)。歐陽丹青的家在軍分區(qū)高大的紅墻內(nèi),他不是很清楚父母和爺爺當(dāng)什么官,可他家門前二十四小時站著荷槍實(shí)彈的警衛(wèi)員。那年月還沒有貴族學(xué)校,不管什么特權(quán)階層的子女,都只能和草根孩子們一起上學(xué)。歐陽丹青在一群百姓孩子里太扎眼,外地轉(zhuǎn)學(xué)過來不久,就成為了小混混兒們敲詐勒索的對象。歐陽丹青沒把被欺負(fù)的事告訴家里人,他不想說。
躺地上的駱子建微微地皺一下眉,轉(zhuǎn)過身去,側(cè)身躺著。
“每天孝敬我的話就帶你?!睆埥芤荒槆?yán)肅,被冷軍一腳蹬翻出去。
“好好讀書,跟著我們會學(xué)壞的。”冷軍說。
那天歐陽丹青一直跟著他們,他們曬太陽,歐陽丹青就坐邊上不言語;他們走在路上,歐陽丹青跟在三步以后;他們坐下吃飯,歐陽丹青跟著坐下悶頭就吃。駱子建當(dāng)沒這個人存在,張杰看得目瞪口呆,冷軍歪著嘴笑。跟到他們在郊區(qū)租的房子前,冷軍對歐陽丹青說:“以后可以來這里找我們,回去吧,不要告訴別人?!?/p>
裹著滿頭紗布的蔡老六找到黃國明,黃國明正和村里幾個閑漢打關(guān)牌。蔡老六上去一腳踢翻桌子。
“滾!”蔡老六對幾個閑漢咬牙切齒地逼出一個字,黃國明示意他們出去。
“哥哥,吃火藥啦?”黃國明丟一包從黃瑞云那順來的中華給蔡老六:“頭怎么弄的?”
“還不是為你那屁事!你說你誰不好招,偏惹上那條癲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