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房間里不僅有衣櫥、歌書櫥、小櫥、衣箱、頭箱、唐柜,還有硯臺、飲茶用具、化妝用具,全是黑漆底色,上面用金漆繪著菊唐草的圖案,一看就是上等品。而且每樣道具上,都刻有島津家的圓圈十字家紋。
篤姬見十字的底部與圓圈之間完全貼合,沒有縫隙,更深刻地意識到此處正是島津本家。
廣川指著這些道具,道:“此乃去年公主大人入城一事決定之后,奴婢遵照太守大人之命,命京師的工匠精心打造之物。請公主即日起在本家盡管使用。”
聽到廣川的話,篤姬感嘆太守大人當(dāng)時果然不是隨口說說,而是在暗中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各項準(zhǔn)備,心中涌過一股暖流。
第二間房里掛滿各式小袖,簡直讓人看花了眼。全身有花紋的、只有半身有花紋的、只有衣角有花紋的、刺繡的……豪華絢爛,應(yīng)有盡有。
篤姬被色彩斑斕的衣裳所吸引,一件件仔細(xì)翻看,想到自己從今天起就要穿這些漂亮衣裳了,篤姬欣喜不已,昨天入城后積壓在胸中的苦悶一掃而空。
入城之后一直郁郁寡歡的篤姬,來到放有衣裳道具的房間之后,終于露出了年輕姑娘應(yīng)有的歡喜神色,這令廣川安心不少。
“公主大人,這里的衣裳請您隨意挑選。手邊的小玩意有中意的,奴婢幫您拿上。”
篤姬挑了件帶有花紋的白色小袖與多寶長褂衫,又挑了個圓形蓋子的硯臺盒和一個大料紙盒。
這般年紀(jì)的小姐大多喜好人偶或雙六,可篤姬昨日入城以來極少開口說話,只是默默看書,令廣川束手無策。見篤姬面露喜色,她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那天篤姬照著自己帶來的歌書習(xí)了一天的字,依舊不向他人敞開心扉。
得到在今和泉家時從未見過的奢侈物品,終于有了點作為太守之女的自覺,然而篤姬心中的悲傷仍然沒有散去。
她的心還在今和泉家,腦中不時浮現(xiàn)出父親母親、兄長嫂嫂、於才與侍女們的面容。自己今后將面對怎樣的命運,篤姬不得而知。
翌日夜里,廣川向篤姬稟報說:“幾島大人方才順利抵達(dá)城中。今晚稍事歇息之后,明晨向公主問安?!?
忠剛曾告訴篤姬,幾島是郁姬的貼身老女,常年侍奉于近衛(wèi)家,在江戶住過許久,對公家的規(guī)矩禮儀甚為了解。想到如此厲害角色將要前來教導(dǎo)自己,篤姬越發(fā)緊張。
次日早晨,篤姬正在房中梳理秀發(fā),聽聞幾島已準(zhǔn)備就緒,在接見之間中等候。篤姬隨廣川來到房間,落座上段,見眼前伏著之人竟是一頭黑發(fā),而且剪著劉海。
“我是敬子。抬起頭來?!?
幾島應(yīng)聲抬頭:“奴婢幾島,此番能成為公主貼身老女,實乃榮幸之至。請公主盡管吩咐,奴婢定將盡心盡力?!?
一看到幾島的正臉,篤姬幾乎叫了出來。
見幾島一頭烏發(fā),篤姬以為她很年輕,哪知幾島的臉上刻滿深深的皺紋,眉心處竟有個月見團(tuán)子般大的瘤子。
如此怪異的長相,簡直不是人類。
面對閉口不言的篤姬,幾島莞爾一笑:“奴婢嚇著公主了吧?奴婢乃福岡黑田家江戶次席長老,鐮田良純之女,機緣巧合來到島津家江戶宅邸伺候。試工時,服侍齊興大人的御用人覺得奴婢的瘤子礙眼,命奴婢尋名醫(yī)割了它,不料齊興大人聽聞此事,破例接見了奴婢,還說‘此乃福相,不得割除’,于是這瘤子便一直陪伴著奴婢走到今天。齊興大人所言不虛,五十三年來,奴婢曾遭遇數(shù)次危機,但最終皆能平安度過。這瘤子也許會使公主大人不快,但奴婢堅信,只要這瘤子在奴婢臉上一天,就定能助公主開運。請公主大人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