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沖走進去一看,咧嘴笑出了聲。大熊的嘴角兩邊,口水蜿蜒出兩道渾濁的小渠,白色毛衣上,還留著啤酒紅酒的殘跡,好像某位抽象派大師的力作。大熊的眉毛上,有一塊奶油蛋糕的殘渣,把他的眉毛凝結(jié)成一陀。大熊兩手交叉在胸前,睡得香甜無比。
周沖這才想起,昨晚跟大熊在酒吧喝酒,喝到幾乎人事不省,才把各自的車留在酒吧附近,打車回到大熊家。模模糊糊的記憶仿佛一瞬間蘇醒,同時記起的,還有丈母娘的嘮叨。
丈母娘的嗓門足可以充當行軍號,隔著好幾米,透過話筒,他都能感受到她的鄙夷、不屑,還有失望。周沖覺得丈母娘很不可理喻,對女兒的夫妻生活關注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他沒聽說過哪個母親這樣八婆。況且,吃藥之后,他的情況還是有了很大的好轉(zhuǎn),也不知道蘇亞怎么跟她媽解釋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一點都不知道做個中轉(zhuǎn)站,把兩邊的情況刻意美化一下。
周沖決議不叫醒大熊,自己趕回家換衣服。這么邋遢的形象,被頭兒看見了,又得挨一頓k。周沖坐進出租車,打開手機,咦,什么時候關的機?摁了半天啟動鍵,沒有反應,原來手機沒電了。
周沖爸媽正在吃早飯,見他回來,奇怪地問:“你怎么剛走又回來了?”看來,他們并不知道他的夜不歸宿。
周沖答應一聲,一個箭步?jīng)_進臥室。媽媽看他的背影一眼,回頭對丈夫說:“不對呀,這孩子,好像昨天穿的就是這套衣服。他早上沒洗臉嗎?胡子拉碴的?!?/p>
周沖爸低頭吃飯:“趕緊吃飯,少管閑事。這種小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p>
周沖媽嘟囔:“我兒子的事情,怎么能叫閑事呢?”
周沖光速地換好衣服,沖到衛(wèi)生間洗臉刷牙,用剃須刀胡亂的刮了幾下胡子,過于著急,刀片劃傷了臉,一道血痕閃現(xiàn)在腮幫子上,鉆心的疼。他趕忙抽出張紙巾,擦去血跡,血卻不止,絲絲地往外冒。周沖跑回臥室,拿出片創(chuàng)可貼,對著鏡子貼好,再急行軍至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面包牛奶,塞進包里,對著正埋頭吃早飯的爸媽說了句:“我走了?!睋Q好鞋,拉開門風一樣地沖了出去。
周沖媽收回投射在兒子身上的目光,望著周沖爸說:“你看見沒?他臉上好像有塊創(chuàng)可貼,怎么回事?”
周沖爸頭也不抬:“趕快吃吧,豆?jié){都涼了,你可能眼花看錯了?!?/p>
周沖等了十多分鐘,才打到一輛出租車,坐進車里,周沖對著手機屏幕輕輕地揭開創(chuàng)可貼,還好,已經(jīng)止血。
昨晚玩得實在有些太晚,否則不至于這么手忙腳亂。
自那次大熊和周沖促膝長談,并互相掌握了對方的小秘密后,兩人常常一起借酒消愁,互訴苦惱。
大熊詭笑著說:“你那身體,還沒恢復原樣呢?你老婆有意見,沖你發(fā)邪火了?”
周沖問:“你這么有經(jīng)驗,該不會是你的真實寫照吧?”
大熊猛喝幾口:“我靠,我倒是想,我家的李胡蘭要是能有你老婆十分之一的興致,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家跟我家正好相反,我是欲壑難填,我老婆是冰封的石窟。”“美嬌娘”就成了蘇亞的代名詞,“李胡蘭”則是大熊老婆的雅號,大熊老婆姓李。
昨晚的大熊前所未有的頹落:“哥們現(xiàn)在是奴隸s,房奴,車奴,未來的孩奴,奴隸的中堅力量?,F(xiàn)代的新三座大山,就像五行山,都快把哥們我壓垮了。我丈母娘,有事沒事就說我賺錢少,沒本事,沒讓她女兒背上愛馬仕,去馬爾代夫度蜜月。你說,我一個月好歹也有一萬五,可這錢怎么就這么經(jīng)不住花呢?每到月底我就不剩幾文錢。連煙酒都開始限量,唯一的樂趣都要被合法取締。我老婆還列出個作息時間表,過了十一點不行,她累了不行,做面膜的那天不行,心情不好不行 外帶著她一個月還有一周要來大姨媽,你說說,排除掉這些不能的日子,一個月還剩下幾天?汽車限行好歹只是分個單雙號,我們都快趕上一年一度的牛郎織女鵲橋會了,她還一副皇上寵幸妃子的架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