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白天穿的那一件,已經(jīng)被洗得很舊很舊了。
許笑晴關(guān)上柜門,指了指旁邊的一張磨砂玻璃門,“里面是衛(wèi)生間?!?/p>
她轉(zhuǎn)身回到谷雨身邊,微笑著說:“我住在隔壁的臥房,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哦?!?/p>
谷雨小小的腦袋點了點,可是還是不說話。
“那你早點睡,晚安?!闭f完,她退出去了,順手帶上了房門。
谷雨站在門口不動,眼睛卻在屋子里亂轉(zhuǎn),然后她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小身體一點一點地伏下去,直到臉頰貼著綿軟的被子。屋子里暖烘烘的,直烘得她的眼睛濕潤,終于有液體滑過眼角,瞬間沒入臉頰下的被子,也是直到這一刻,谷雨才深刻地意識到,外婆已經(jīng)不在了,她去了和爸爸媽媽一樣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
外婆去世的這幾天,谷雨幾乎都沒怎么閉眼睛,此刻哭著哭著,竟不知道不覺地睡著了。到底是心思單純的小女孩,悲傷和恐懼都是有限的。只是那一晚谷雨夢到了外婆,外婆乘著五彩祥云來到了她的床前,慈愛地看著她,對她說:“小雨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要學(xué)會堅強。小雨也要聽叔叔的話,做個乖女孩?!?/p>
第二天谷雨很早就醒來了,潛意識里有什么在催促自己睜開眼睛??匆姽饩€的一剎那,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伸出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從床上坐起來,臥室外面沒有一點動靜,她也不知道時間,她慢慢地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小身體探出去,左右看了看,許笑晴不知道是沒起來,還是出門了。她用最輕的動作關(guān)上房門,然后折回衣柜前。
打開柜子門,里面整齊地擺著幾套秋衣,粉紅、淺藍、草綠,都是很好看的顏色。她踮著腳拿出最上面那套粉紅的衣裳,猶豫了一下,放在床上。然后開始動手解身上的扣子,換上那套粉紅的衣裳。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她使勁撫平衣角,仿佛這樣心里的異樣也能撫平。
她側(cè)耳聽了一下,外面還是沒有動靜,于是撿起地上換下的舊衣服朝衛(wèi)生間走去。
她把衣服扔在小臉盆里,又接了半盆子水,找了很久都沒找著肥皂或者洗衣粉,只好蹲下來兩只手拿起衣服使勁搓揉。
她洗得太專注,以至于門口傳來的動靜都沒有聽到,直到許笑晴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來,“天啊,你在做什么?”
谷雨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便看見許笑晴吃驚的表情,以及站在她旁邊的南汀。
谷雨渾身一僵,她不敢去看南汀的表情,默默地低下頭來,不說話。
南汀也沉默著不說話,最后還是許笑晴打破僵持,“都出去吧,哎,那個小雨,陽臺上有洗衣機,以后換下來的衣服都丟到洗衣機里吧?!?/p>
谷雨訥訥地站起來,袖口有點濕,粘著有點難受,不過她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是站在原地,低著頭。
良久,南汀才終于說:“出去吃早餐,一會兒帶你去報到?!闭f完他便轉(zhuǎn)身,谷雨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早餐吃的是白米粥和小籠包,南汀大概已經(jīng)提前吃過了,坐在餐桌邊看著她吃。谷雨一下子如臨大敵,背脊挺得直直的,拿勺的手好像都在微微顫抖。
心里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對他產(chǎn)生這么強烈的抗拒,畢竟,也許他是她以后人生的唯一依靠??墒?,那種復(fù)雜的心情小小的她也不知從何而來。
一頓早餐吃的不是滋味,南汀見她不動了,才轉(zhuǎn)頭對在陽臺上洗衣服的許笑晴說:“學(xué)姐,我先帶谷雨去學(xué)校報到?!?/p>
許笑晴哎了一聲,又問:“回來吃午飯嗎?”
南汀說不,然后就帶著谷雨下樓了。
谷雨坐在副駕駛,南汀平靜地開著車,現(xiàn)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有些擁堵,谷雨從小在鄉(xiāng)鎮(zhèn)長大,從沒見過這么寬的柏油馬路,這么多的車輛,這么高的建筑物,車窗外的靜物漸漸后退,谷雨的心情卻像凝結(jié)住了。那種感覺就像,一覺醒來什么都不復(fù)存在,四周都變得寬闊,人反而被困住了。
車子轉(zhuǎn)了一個彎就駛到了一個校區(qū)門口,谷雨感覺時間并沒有過去很久,南汀把車停下來,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深雪中學(xué)離笑晴學(xué)姐家走路只需十來分鐘,她上班的公司還在前面一些,以后她會送你上學(xu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