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八月的天氣燥熱沉悶。艾姝在家越呆越煩,見著什么都像火星見著了汽油。
她們家的房子還是當年從內地調到深圳時艾姝爸單位分的。六十幾平米的二房一廳,后來為了有余屋租出去,硬是被艾姝爸改成了三房,格局擁擠而逼仄?,F(xiàn)在房子里卻只住著兩個人,艾姝爸十二年前受不了吵斗跟另一個女人跑了,除了這套茍延殘喘的老房子,一根紗也沒留下。
陳舊、陰暗、潮濕,廁所里永遠一股濃濁的霉臭。艾姝幾乎記不得在這房子里有什么好時光,惟有爭吵、打斗,還有就是潮水般一撥一撥涌來退去的租客。十歲那年,一股閃著金光的潮水涌來,拍得男人女人們都心潮難平,艾姝爸也在這潮水的拍擊下,偷偷把家中存折上的錢幾乎都買了股票,虧得皮毛都不存,艾姝媽偶爾翻存折問起錢的事,說想給艾姝買輛自行車,騎了好上學,也不知艾姝爸說了些什么,在屋里做作業(yè)的艾姝聽見外面一陣響動。她心急一驚,丟下作業(yè)沖出來,爸爸媽媽已經在客廳地板上扭成了一截粗麻花。
操你娘啊,艾建軍,你還活著干嘛,怎么不去跳樓。艾姝媽漲紅著臉破口大罵。
死娘們,輪得到你說話嗎,那些都是老子掙來的錢。艾姝爸也漲紅了臉,脖子長長地撐直,像一只火公雞。
我操你娘,你以為你有多本事,都是你一個人掙的錢,還老娘的錢,還老娘的血汗錢。
就不還怎么了,你罵啊、哭啊,你他媽的還能耐了。
我操你娘,操你十八代老祖宗。
死娘們,不管你還無法無天了,一張嘴比茅廁還臭。
艾姝正要去拉架,一個巴掌拍在她頭上,另外兩個巴掌利落干凈地拍在她媽臉上,艾姝媽立刻像只受傷的獅子,大吼一聲,掄起手胡亂朝艾姝爸抓去,艾姝爸還沒來得及慘叫,血珠子又啪嗒啪嗒打在艾姝仰起的臉上。
艾姝當即“霍”地站起來,決定他們就是互相打死,也不再搭理。她討厭她媽的粗口,操你娘操你娘,她一個女人,怎么能罵出這樣比地溝里的水還臟的話來。還有她爸,她也絕不原諒,一個大男人,虧光了家里的錢,還霸道蠻橫地打人罵人。那一刻,艾姝情愿自己是個孤兒,也不要這樣的爸媽。
她不知道爸媽離了婚是好事還是壞事,反正這屋里現(xiàn)在算是終于清靜了,她媽除了跟幾個同小區(qū)的老姐妹打麻將聊天,就在家里燒香拜佛。
天氣悶熱,艾姝拿了衣服準備洗個澡。
一進廁所,便又想起十五歲那年的事。
離了婚后的日子,靠著艾姝媽做環(huán)衛(wèi)清潔工那點微薄的工資,飯桌上,除了白菜就是土豆,肥肉都成了寶。無奈之下,艾姝媽便又收拾出兩間臥室,出租給來深圳闖世界的外地人。
那個男人矮矮胖胖,一雙深陷進肉里的小眼睛時常閃著賊光。艾姝最惡心的,是他的肚子,又圓又鼓,使男人看起來像個癩蛤蟆。
那天也是暑假,悶熱無比,小艾姝睡了午覺起來沖涼,家里惟有她和胖男人。
花灑頭噴出的水涼爽舒暢,艾姝的心情也涼爽舒暢,還哼起一首新學來的郭富城的《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
水聲和著歌聲,讓艾姝沉醉得閉了眼睛。猛地睜開雙眼時,見廁所門口杵著一個黑黝黝的身影。
是那個租客胖男人!他正色迷迷地盯著花灑下的艾姝,微微舔著嘴唇。
?。。“竽X一陣發(fā)懵,像被人猛地重重擊了一錘。很快她清醒過來,嫩生生地吼,出去,你給我出去。
男人卻沒有馬上出去,而是進一步跨上來,摸了一把艾姝的胸,笑瞇瞇地說,小妹妹別怕,我就是想來上個廁所,不知道你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