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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先從第二句話講起吧，”迦烏諾說，“‘童格羅不該成為樓蘭王位的繼承者。’平心而論，童格羅王子不僅有一張英俊的面孔，并且聰明出眾，知書達(dá)理，最難得的是，天性良善，是非分明，應(yīng)該是一位理想的王位繼承者。”

“是呀，”蘇曼莎附和道，“當(dāng)今的樓蘭百姓都為擁有如此優(yōu)秀的王子而感到自豪，真不明白，黎貝耶長老為什么對他的繼承權(quán)表示異議呢?！?/p>

“黎貝耶長老對童格羅本人并無成見，關(guān)鍵在于不能接受他的出身?！卞葹踔Z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怎么？”蘇曼莎疑惑，“難道童格羅不是皇后萊迷索阿所生？”

“是皇后親生，”迦烏諾沉聲道，“但他真正的父親卻不是國王陛下?！?/p>

“啊，”蘇曼莎和方品奇驚愕不已，不約而同地問，“是什么人？”

“想想看，放眼樓蘭，誰有機(jī)會直入后宮，有膽量誘惑美麗高貴的的王后呢？”迦烏諾反問。

“輔國侯凱度多——”蘇曼莎和方品奇脫口而道，相顧駭然，但似乎又不出意外。方品奇仔細(xì)回憶，童格羅王子的面龐輪廓確實和凱度多有幾分神似，原以為是王族共有的特征，不料竟是親生骨肉的明證。

“作為朝夕相處的丈夫，國王對于妻子紅杏出墻的事實居然毫無察覺嗎？”方品奇說。

“不可能沒察覺的，”迦烏諾說，“當(dāng)時陛下御駕親征，一年后才班師回朝，去時毫無喜信的王后已然身懷六甲，而留守王城奉命監(jiān)國的人就是我的二哥凱度多?！?/p>

“既然形跡昭著，國王陛下為什么不降旨問罪呢。”

“唉，一言難盡。”迦烏諾嘆道，“首先，國王陛下性格溫厚，體質(zhì)欠佳，自從發(fā)生了匈奴人入宮行刺事件，更是受驚過度，漸成沉疴，精神時而清醒時而恍惚，發(fā)作的間隔也越發(fā)縮短。最初不犯病時，尚能出巡游獵，寄情山水，后來就纏綿臥榻，幾乎不出宮門。其次，當(dāng)今王后背景特殊，是若羌王最疼愛的妹妹，輕易貶抑也會引起邦交爭端。但據(jù)說陛下和王后久已分室而居，熟稔親密的程度遠(yuǎn)不比民間夫婦。再者，凱度多借監(jiān)國之機(jī)，大肆培植黨羽，瘋狂攫取權(quán)柄，逐步形成朝中一股不可動搖的勢力。因此，出于對妻子的淡漠和對兄弟的懼憚，國王陛下似乎已無暇顧及這一段宮闈丑事了。”

方品奇暗中思忖，迦烏諾口下留德，選擇用“溫厚”一詞，言語間卻襯托出一個暗弱無能的國君形象。不難想象，面對恐嚇國王驚心悼膽，除了抱病在床就是借物排遣，所謂“出巡游獵，寄情山水”大概還涵蓋斗雞走狗，沉湎聲色之類，在放蕩形骸中宣泄內(nèi)心的積郁，免不了缺乏對妻子的陪伴呵護(hù)。王后正值芳信年華，又生得千嬌百媚，自然不甘在春花秋月下咀嚼寂寞，這時英武健碩的凱度多乘虛而入就無足為奇了。然而，就算惡疾未愈茍且求安的國王不再珍視王后的貞潔，但既然同屬輔國重臣的黎貝耶有所耳聞，似乎就不該無動于衷了，為此蘇曼莎也提出質(zhì)疑。

“我的那位二哥也清楚自己的行為大逆不道，自然偽飾嚴(yán)密，風(fēng)雨不透，憑借掌理禁軍的權(quán)柄，又迫使宮中內(nèi)侍無不三緘其口?！卞葹踔Z說，“黎貝耶長老縱然滿腔憤懣，卻也無跡可尋，而這件事關(guān)系著王室的尊嚴(yán)和樓蘭的榮譽(yù)，是絕對不能公開對質(zhì)查詢的?！?/p>

“黎貝耶長老‘為尊者諱’的苦衷可以理解，為顧全大局著想，說不定某些時候還要替對方遮掩真相?！狈狡菲嬲f，揣度黎貝耶當(dāng)初的心境，假使臣下盡知國君頭戴著一頂綠色的王冠，對于民心士氣的打擊難以估量。利害攸關(guān)，難以權(quán)衡，也許就是自古宮中秘辛莫可究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