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把美化英雄的希望寄托在化妝上。化妝師化的妝，她怎么看也不滿意。座談會上，江青用鉛筆指著童祥苓的臉比劃著：“他眼睛圓，上下不能再畫了，再畫就成大核桃了。外眼角可以淡淡地往上畫一下，不難的，你們看……”她要來一張白紙，在紙上畫著，“睫毛要黑一些，往上卷一些，你們有沒有睫毛夾？”“有就要用，要千方百計地使我們的英雄人物美些。”她左右看看，像是在捕捉下一個獵物?！吧蚪鸩?！”江青大聲叫著參謀長的扮演者?！澳阍趺疵纥S肌瘦的？是不是不給你吃？”顯然，江青對《智取威虎山》劇中第二號英雄參謀長的人物形象也不滿意。

沈金波一愣，無言以對。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身體挺好，我還覺得胖了些呢?！本﹦⊙輪T畢竟不同于電影演員，他們首先要會唱、會做、會打，然后才能考慮形象。可江青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又是那樣完美高大，電影拍攝也只好遷就著了。

有一次在北京審查《智取威虎山》，江青將周恩來也請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張春橋、姚文元、康生等人，看架式是一次正規(guī)的審查。這一次和以前一樣，江青讓于會泳坐在她身邊，隨時回答她提出的各種問題。

“打擊樂隊坐在哪？在臺下嗎？”

“不，在臺上?！?

“怎么那么響？把樂隊的那個話筒拿掉?！庇跁玖⒓磳⑦@些意見記了下來，以后再排演，那個話筒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楊子榮出場了。江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楊子榮的帽子太難看了，往后面戴了不說，兩邊還耷拉下來?！薄诙觯钣缕娉鰣??！袄钣缕婧皨尣灰獛Э蘼?，不要吼。應(yīng)該一聲比一聲強(qiáng)：‘媽……媽……媽！’江青在臺下比劃著大聲喊起來。第三場的小常寶，也沒逃過江青那張刻薄的嘴：“帽子又那么難看，毛那么蓬松耷拉，這是誰搞的嘛？！”……第四場幾個軍人剛一出場，江青就立刻喊道：“領(lǐng)章不紅”……

于會泳一直負(fù)責(zé)《智取威虎山》，他坐在一邊有些不安了，在江青身邊不住地咕噥：“請首長批評，我們改進(jìn)……請首長批評，我們改進(jìn)?！?

“嗯，現(xiàn)在的器樂編得不錯。”江青點著頭。

臺上，演員們非常認(rèn)真投入地演戲，楊子榮在常獵戶家“訪貧問苦”，激昂地唱道：“消滅座山雕，人民得解放，翻身做主人，深山見太陽?！币魳芬哺钋椤⒓ぐ浩饋?。江青歪起頭凝神仔細(xì)聽：“這里有個小過門，你們搞了‘東方紅’曲調(diào)吧？”

臺下的江青比臺上的演員還要說得多。她身邊的幾位領(lǐng)導(dǎo)一般不說什么，特別是周恩來，他已經(jīng)被京劇的旋律打動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戲，江青在旁邊說了些什么，他似乎沒有聽見。“是?！庇跁沮s忙回答江青。

“好！”

這可是難得的叫好。于會泳臉上露出了點笑意。

江青聽著戲，突然問道：“童祥苓的嗓子怎么啞了？”

“累了?！庇跁净卮?。

張春橋坐在江青另一邊，一直沒有開口，這時插話說：“也有些緊張?！?

因為江青不斷提問題，發(fā)表意見，心思有時不在舞臺上，楊子榮演“打虎上山”一段戲時，江青又和于會泳說話，錯過一段“馬舞”戲，這是江青最為關(guān)心的重頭戲。因為江青喜歡騎馬，早在延安時就學(xué)會騎馬的江青曾對《紅燈記》劇組回憶過她第一次騎上馬背時的情形。

她對浩亮說：“我不會騎馬。第一次騎上馬背，馬不走，我用棍子打了一下，馬拼命地跑起來。我那時年輕，還會掌握點平衡，跑了兩個小時，馬才停下，我渾身像碎了一樣?？晌蚁聛恚€是跟大家握手，像沒事一樣。你練功也要有這種精神?！?

江青沒有看到楊子榮演“馬舞”，馬上拉下了臉。于會泳在一旁早已看在眼里，沒等江青發(fā)作，趕忙說：“是不是演出后請江青同志再單獨看看‘馬舞’？許多問題我們還需要請教?！苯喔吲d地拍拍于會泳的手。結(jié)果整場演出她沒再挑什么大毛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演員的服裝、鞋帽上了，幾乎出場的每一個角色的衣、帽、褲、靴、腰帶、補(bǔ)丁，全都批評到了。“楊子榮的圍巾要用個別針別住。圍巾的顏色不夠亮，要淺駝色或淡咖啡色，這一條偏紫，馬上換！”……“哎，這個帽子，不好！我看也不要穿馬靴了，看這副樣子多窩囊，還是穿原來的吧，改回來，改回來！”……“腰帶不行，扎得太往下了，再加上那頂大帽子，你看看楊子榮成了什么？上身長，下身短，頭重腳輕。這可不行！”

……

演出完畢，周恩來等人隨江青來到休息室，劇組領(lǐng)導(dǎo)與演員也被請來聽意見。江青手拿自己頭上常戴的那頂皮帽子迫不及待地談起帽子問題，指示帽子應(yīng)怎樣設(shè)計?！跋裎业拿弊舆@樣，兩邊要直的。我這頂帽子比你們的好，邊兒不能往外蓬出去。”

張春橋在一旁笑道：“我們今天看戲的時候，一直在議論帽子?！苯鄥s沒有笑意，拉長著臉，她指著童祥苓：“你，像頂了一口鍋！”她對劇組領(lǐng)導(dǎo)說：“就像我的帽子那樣，還可以把毛搞得短些。前面的那一塊皮是方的，而你們的是圓的。我的帽子就不像大帽子，不信讓童祥苓戴上看?！?

“童祥苓，你戴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