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提坦挨一個個展位逛的時候,展位里的交易商們見到他都歡呼雀躍地上來迎接。他們忙了一天,個個筋疲力盡,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答別人的問題了。但一見到提坦,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立刻精神振奮起來?？吹剿麄冞@個樣子我覺得挺有意思。提坦無論在哪里都能找到贊美的語言,即使在一個很爛的展位,他也會贊一下交易商對展品的布局。提坦跟那些交易商之間的感情似乎很真摯,即使提坦今天沒有買他們的東西。所有交易商對他的到來都表示由衷的感謝,但對我來說情況就不同了,我感到很不舒服。提坦跟那些紳士介紹我的全名之后,他們都特別有禮貌,顯然,他們把我當成了提坦的新任情人。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紐約藝術(shù)品交易商彬彬有禮地跟我打招呼之后,沖著提坦的耳邊嘟囔了一句。我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但從他們兩人的表情以及那個交易商打量我的眼神中,我可以猜到那個人大概是在問:“這是你最新的藏品吧?”

提坦的電話響了,是美國一家很有影響力的博物館的高管打來的。提坦跟她談了半天,聊得很熱乎,并告訴她這邊的情況。關(guān)于他今天買到的一件重要藝術(shù)品,提坦戲弄她說:“你要是不喜歡,(提坦含糊地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就要了?！?提坦提到的這個人是另一家博物館的高管,這家博物館與打電話的這位女士所在的博物館是競爭對手,主要收藏“戰(zhàn)后”藝術(shù)品。)接完電話后,提坦在一個公共區(qū)域內(nèi)又跟一個博物館的人談了很久,當時,他們談話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很明顯,提坦很享受自己的社交活動,他喜歡參與藝術(shù)界內(nèi)的權(quán)力游戲,尤其是在博覽會這種場合,他的光顧會對公眾輿論產(chǎn)生影響。他們談完之后,提坦的臉上現(xiàn)出猙獰的笑容:“我就是要買那些讓一流博物館覬覦的作品?！?/p>

我追問提坦今天買到的那件重要藝術(shù)品是什么。他領(lǐng)著我沿著一條走廊走到盡頭,我看到拐角處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比我和提坦高出很多。這件作品是杰夫·孔斯的鋼鐵雕塑《大象》,高3.8米,表面金光閃閃的,耀眼奪目。整個雕塑的外形像數(shù)字“8”,頂上是一個陰莖形狀的造型。雕塑光亮的表面就像一面鏡子,把我們照得清清楚楚。往后退一步,整個展覽大廳都映在上面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發(fā)現(xiàn)這個龐然大物能當鏡子照,于是走過來,伸出舌頭,皺皺眉,齜齜牙,張開鼻孔,又擠眉弄眼地換了好幾個表情,然后蹦蹦跳跳地追上了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