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湛東在她身后幫忙的時候,那些魚便很快上了勾。紀(jì)湛東一離開,那些魚便很快又沒了影。
霍希音簡直想撞墻了。
后來在回家的路上,紀(jì)湛東終于忍不住,在霍希音凌厲的目光下還是笑得十分不客氣:“太能耐了親愛的,人家不都說新手是最能讓魚上鉤的么,你怎么就反著來?”
“誰說的,”霍希音忍無可忍,冷冷地看回去,“這些小魚我從來都看不上眼,我早就釣上來一條金龜呢,并且還是愿者上鉤的那種?!?/p>
紀(jì)湛東大笑,連連點頭,“這話倒是沒錯?!闭f完勉強(qiáng)收斂住笑容,微微側(cè)過頭看著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p>
他明明說得戲謔,笑意卻又清湛,仿佛一本正經(jīng)?;粝R羿土艘宦暎刈?,一眼瞥到前方路況,又忽然一笑:“紀(jì)湛東,快紅燈了。”
不過顯然已經(jīng)晚了,車子早已大喇喇地直闖了過去,四面八方的車照燈立刻筆直雪亮地射了過來,晃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粝R魝?cè)頭瞇眼擋住前方的燈光,無意中瞟到紀(jì)湛東,這人收斂了笑,但依舊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淡定地轉(zhuǎn)彎,淡定地超車,淡定到讓她幾乎就要懷疑這種違紀(jì)行為對他來說都已算是習(xí)以為常。
“這只是我今年第一次違紀(jì),所以霍希音小姐,請收回你的眼神?!奔o(jì)湛東突然騰出一只手,把她的腦袋轉(zhuǎn)到了正前方,“你那眼神讓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惡人,并且罪孽深重?!?/p>
霍希音直嗤他:“反正你也的確算不上什么善人,多看兩眼又怎么樣。”
她說完才發(fā)覺有點不對,悔得差點想咬舌頭,抬頭一看紀(jì)湛東,那人的唇角果然已經(jīng)可疑地?fù)P了起來,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得要多含蓄就有多含蓄:“我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聽到?!?/p>
“……”
霍希音和紀(jì)湛東的相處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簡單而規(guī)則。默契地不相互過問過去,也不追究將來,沒什么波瀾,但確實在一點點按部就班地發(fā)展。
有的時候霍希音自己也疑惑,明明她這種脾氣這種容貌,在他的圈子里肯定是一抓一大把,而品德容貌皆在她之上的,也肯定是一抓一大把,為什么單就偏偏是她?
后來她把這個想法說給沈靜聽,聽得沈靜直嗤她:“少整那些有的沒的,我和周臣原來還不認(rèn)識呢,你見過夫妻里有幾個是青梅竹馬的?見到了就是見到了,我給你親手操辦起來的鴻門宴,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在這兒無病呻吟的?”
霍希音涼涼地看回去:“原來您也知道那是鴻門宴?!?/p>
她第一次見到紀(jì)湛東,就是在兩年前周臣夫婦舉辦的那場宴會上。
那天于她來說本就不是什么好日子,偏偏一整天又都在走霉運,霍希音晚上去宴會的時候心情極糟糕,甚至有點失魂落魄,加上又從沈靜眼神里看出了一點不懷好意,于是還沒等沈靜說話她便尋了個由頭,獨自找了個休息室躲了進(jìn)去。
她在休息室里用發(fā)呆消遣時間,這種地方這種燈光,耳邊是大廳里隱隱的喧嘩聲,她獨自一人,尚未褪色的往事又一次一點點展開,一種孤單感覺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涌了上來,霍希音捂著雙眼,一下子就淚流滿面。
梨花帶雨這個成語真要演繹起來何其困難,霍希音自認(rèn)是沒有那個本事,她伏在房間的沙發(fā)上,無聲地哭得一塌糊涂。眼睛被淚水浸泡,幾乎就要睜不開。
后來她終于漸漸好一些,打算去趟盥洗室收拾一下,但她哭得雙腿發(fā)麻,走得跌跌撞撞,在一個拐彎的地方?jīng)]有留神,便一下子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她那天哭得連大腦都有點短路,眼睛雖睜著,可卻迷蒙又迷茫,根本不知道面前是哪路人物?;粝R翥墩乜粗?,眼里布著淚水,她那副表情在紀(jì)湛東眼里看來大約十分好笑,她至今仍舊記得紀(jì)湛東當(dāng)時的動作——他微微彎下腰,慢悠悠地看著她,眼里甚至是依舊帶著笑意,接著那只修長的手便伸到了她的面前,而指尖是一方素凈的手帕。
“不要哭。”
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由著一個陌生人做出來,在那個時候,對于忐忑煩躁的霍希音來說,竟然是莫名的安定人心。
但她沒想到后面的狀況會那么尷尬。她整理了妝容從盥洗室里出來,只走了沒幾步,就突然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沈靜抓住,然后一直一直向大廳里拖:“得了空就沒人影,跑得比兔子還快,找了這么久才找見,剛?cè)ツ膬毫耍吭摯颍 ?/p>
沈靜的話還沒說完霍希音就已經(jīng)再次被拽到了大廳的人群里。而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眼前就驀然出現(xiàn)了一張陌生卻又算是有點熟悉的俊臉。
多么狗血又惡俗的開始?;粝R舯簧蜢o暗地里挾持著,全身僵硬地站在宴會大廳華麗的燈光底下,努力讓自己彎出一個微笑來,然后伸出手微微致意:“你好,我是霍希音?!?/p>
霍希音每次回想起這一幕都有種想撞墻的沖動。那天她的反應(yīng)絕對是超乎尋常的差,偏偏紀(jì)湛東還擺出一副“我沒見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彎起,笑意柔和,眉目沉靜,純良又無辜,看起來甚至不帶一點的世俗氣息。
實在是裝得厲害。
霍希音后來問他:“你當(dāng)時看我的笑是不是覺得特別假?”
紀(jì)湛東想了想,又想了想,不動聲色地挪離她一米遠(yuǎn)后才點了點頭,甚至嘴角還帶了一點可疑的笑:“嗯,不是一星半點的假。”
霍希音氣得想掐死他。
若沒有那一次,大概他們就沒有相遇的時機(j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