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想殺這里的無辜動物,他會怎么做?”
“去你的。世上沒有無辜動物,尤其在這里?!?/p>
我靠在那輛雪佛蘭閃亮的車殼上,心里納悶他是如何讓他的所有車輛保持如此干凈的。他可能大約有12個人幫他保養(yǎng)汽車?!澳銢]看電視里的‘沃爾特迪斯尼時刻’?”
“我更喜歡的奧馬哈的‘野生王國’?!彼蛄藗€哈欠,把帽子向后推推。他瞇起那雙鈷藍色眼睛眺望著遠處的群山。當它們丈量距離、測算彈道時,你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內(nèi)心觀測儀的滴答聲?!安还茉趺凑f,你要找的動物絕對不是無辜的?!?/p>
我將那個塑料袋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來,舉到他面前?!拔襾碚夷憔蜑檫@個。”他的目光轉(zhuǎn)到拉鏈袋上。他這時看上去像極了獅子。
他又打了個哈欠。“你還挺認真的?!?/p>
他伸出一只手。我把我們案子最重要的證據(jù)放到他手上。他把證據(jù)放在手掌上掂量了一會兒,還讓它在他右手上那塊金邊勞力士手表和三枚綠寶石戒指之間彈跳了幾次。奧馬爾是很善于利用雙手的人。這是他的風格?!败浀??”
“30到1,鉛到銅?!?/p>
“還有別的嗎?”
“某種陌生物質(zhì),SPG潤滑劑,或者說萊曼系列的黑金火藥?!?/p>
“那是專門為黑火藥彈藥筒制作的潤滑劑?!?/p>
“黑火藥彈藥筒?”
他第一次正眼看著我?!坝卸嗌偃艘娺^這個?”
“維克,犯罪調(diào)查部的舍溫,正義部化學分析室的人和亨利。”
他眨眨眼睛,繼續(xù)看著我?!傲⑿懿恢肋@是啥?”
我想了想。“我們覺得這是一種古董獵槍子彈,黑火藥?”
“唔……”他幾乎可以和我一樣嫻熟地發(fā)出這種意義含糊的唔-唔聲。
“是什么?”
他把那個小袋子還給我,把雙手插進衣袋?!拔铱梢愿嬖V你,但我更愿意直接帶你去看?!?/p>
“你這樣肯定?”
他看著他腳上那雙手工鱷魚皮保羅邦迪靴的尖頭?!皩??!?/p>
看來我今天剩下的時間都會忙得不可開交了。“五點半以后見?”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云頂峰上的天空?!熬L,明天上午更好。我今天還有事?!?/p>
“什么時候?”
“隨時都可以,我一直都在?!?/p>
我回到辦公室時,一輛有裝卸平臺和備用輪的綠色道奇車正停在辦公樓前。當我走進大樓時,前座上的女人假裝沒看到我。芭芭拉·科勒相信她的孩子沒有罪,而且永遠不會犯罪。我走進辦公室,示意那兩個男人跟著我進去?!耙瓤Х葐??”吉姆·科勒搖搖頭。布萊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真的不要?這可是從大約早上八點煮到現(xiàn)在的咖啡哦。應(yīng)該味道不錯?!?/p>
“沃爾特,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嗎?”我發(fā)現(xiàn)最難相信布萊恩也參與了那起強奸案。我不知道他一直看上去就那么痛苦,還是審判開始后才變成那樣的?!凹罚U勃·巴恩斯在BLM高地旁邊那塊地上放牧湯姆·錢漢姆的綿羊。那塊地是你的嗎?”
“對?!?/p>
“我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科迪·普里查德。”我看了布萊恩一眼。“你過去幾周和他有過聯(lián)系嗎?”
“他沒有?!蔽肄D(zhuǎn)頭看著吉姆。吉姆轉(zhuǎn)頭看著布萊恩。布萊恩仍然看著自己的手?!坝羞^嗎?”
布萊恩好像對自己的手更感興趣了。“沒有,先生?!?/p>
“吉姆,你太太在外面車上,看上去有點不高興,也許你應(yīng)該出去陪陪她?!?/p>
他又看了布萊恩一眼?!斑@個人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訴他。而且你最好對他說實話。”
我想讓布萊恩領(lǐng)會他父親的指令,所以一直沒說話,直到大門輕輕關(guān)上。布萊恩·科勒是個英俊的孩子,顴骨寬大,下巴輪廓分明,下頜上有個很小的弧形傷疤。他善待了生活,生活卻沒善待他。我看著這個小伙子,心里也感到很痛苦。“布萊恩?”這三個字仿佛都把他嚇了一跳。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你和科迪聯(lián)系過嗎?”
“沒有,先生。”
“從沒聯(lián)系過?”
“沒有,先生?!?/p>
我相信他。大多數(shù)時候,外表都不會撒謊。我伸出雙手,在腦后抻抻手指?!皩徟兄竽愫退羞^什么交往嗎?”
“沒有,先生?!?/p>
“你知道他可能受到什么威脅嗎?他可能有什么敵人嗎?”他短促地舒了口氣?!俺俗蠲黠@的之外?”
“我很想把那個混蛋殺了。”
我不禁揚起眉毛?!罢娴模俊?/p>
他的目光又閃回到手上去了?!斑@樣說不會給我惹上麻煩吧?”
“不會的。”我到接待區(qū)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你真的不喝?的確很不錯。”他說好的,可能因為我問過他兩次,還因為他受到過教育,如果別人兩次請求你做什么事,你就該答應(yīng),無論什么事。看上去,外面的卡車上好像正在發(fā)生激烈交談。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孩子做出正確的選擇,怎樣才不會讓他們最后成為坐在我辦公室里的這個產(chǎn)物。
我給布萊恩端來一杯咖啡,然后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摘下帽子扔在辦公桌上。槍帶深深勒進我腰上,但我沒理會它。我們倆都沒理會它。我小口喝著咖啡。“布萊恩……這只是為了錄音。我不認為是你殺了科迪·普里查德……我記得,你的陳述和證詞都表明你沒有參與那起強奸案?!?/p>
“我沒有。”他的眼睛濕潤了。我真希望自己不是警察而以洗汽車為生。
“你只是被定罪為從犯,緩期執(zhí)行?!?/p>
“是的,先生?!?/p>
“嗯,這是好事?!?/p>
他喝了口咖啡,皺了下鼻頭。“有時候我真的無法承受?!彼敛谎陲椀乜奁饋?。我看著眼淚從他臉上滑落下來,滴到他襯衫上。
“承受什么?”
他用衣袖擦擦臉。“人們……人們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錢不值的臭狗屎。”
“盡管這話聽上去很陳腐,但我猜你得自己證明他們是錯的?!?/p>
“是的,先生?!?/p>
“別老叫我先生?!?/p>
“是,先生。”
回家的路上,我買了洗發(fā)香波?;氐郊視r,我看到門廊的基礎(chǔ)已經(jīng)打好,寬度和小屋正面一樣。六根六英寸見方的柱子紋絲不動地站立在越刮越猛的風中。那輛小紅吉普車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