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里的猶太人數(shù)目，與當(dāng)?shù)鼐薮蟮娜丝诒容^起來當(dāng)然微不足道，但是，人們對這一小部分種族的興趣卻不同一般。盡管人數(shù)少，而且被包圍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口大洋當(dāng)中，他們卻生存了數(shù)百年并且不改其基本習(xí)慣，這是非常有趣的現(xiàn)象。

開封猶太人社區(qū)的發(fā)現(xiàn)

著名的意大利探險家馬可波羅曾聽說，13世紀開封有個猶太人社區(qū)，但是直到16世紀有位基督教士遇見開封來的一個猶太人之后，有關(guān)開封猶太社區(qū)的消息才在歐洲傳播開來。這位教士是意大利人，名叫利瑪竇，他在開封遇到的年輕猶太人姓田。兩人的相逢充滿奇趣，可以說是一出陰差陽錯的喜劇。

老田想出去闖蕩天下，離開開封來到一座大都市。他到了北京，聽說這里有一批歐洲來的外國人，為首的叫利瑪竇，他們信仰一個上帝。聽人說他們是穆斯林，但老田相信他們是猶太人。有一天老田來到利瑪竇掌管的教堂，以為這是猶太會堂，利瑪竇就是個猶太教拉比注。他看到會堂里懸掛著一幅畫，上面繪有一位婦人帶著她的兒子和另外一個男孩。這是基督教的“圣母子圖”，婦人是瑪麗婭——基督教創(chuàng)始人耶穌的母親。老田滿心以為，他看見的正是猶太婦女利伯加，身邊是她的兩個兒子雅各和以撒。這幅畫更加使他堅信，他找到了一座猶太會堂。

無巧不成書，利瑪竇原以為老田是個基督徒，但是經(jīng)過交談，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弄錯了，老田并不是基督徒。利瑪竇沒有向老田道破真相，他打算讓老田皈依基督教。他深入了解開封猶太人的生活狀況，證實他們是在猶太會堂祈禱，不吃豬肉，舉辦猶太人節(jié)日活動。利瑪竇不畏艱難，下決心改變這個猶太社區(qū)的宗教信仰，讓他們皈依基督教。他心里明白，絕不能直截了當(dāng)?shù)刭Q(mào)然從事，必須耍些花招，利用老田以為利瑪竇是猶太教拉比的錯覺。利瑪竇給開封的猶太教拉比捎去一信，說他手頭有一冊新版《妥拉》圣經(jīng)，又說開封猶太人很長時期與外界隔絕，不知有更準確更全面的新版圣經(jīng)。他在信中寫道，新版《妥拉》最重要的一點是：上帝已經(jīng)派出一位救世主，他的名字叫耶穌。利瑪竇的目的是要說服猶太人，讓他們相信耶穌。耶穌是猶太人，但是他創(chuàng)立了一種新的宗教——基督教。利瑪竇心想，他既然告訴猶太人新版圣經(jīng)談到的救世主名叫耶穌，他們自然也就愿意做基督徒了。

猶太教拉比也以為利瑪竇是猶太人，但回信說他胡說八道，因為救世主還沒有降臨人間。后來老田看見利瑪竇吃豬肉，這是猶太人的絕對禁忌，這讓他大吃一驚。老田將他親眼所見報知開封的拉比，拉比覺得利瑪竇一定是發(fā)瘋了，從此斷絕了與他的來往，利瑪竇要開封猶太人皈依基督教的企圖功虧一饋。

古代朝廷賜給猶太人七個姓氏，其中兩個至今在中國十分流行，這就是“張”和“趙”。我在以色列駐華大使館的兩位秘書都姓張，我經(jīng)常以一種開玩笑的口氣對他們說，他們可能是猶太人出身。

我認識的開封猶太人

上面談到，開封博物館的一件猶太碑文使我聯(lián)想到我的希伯來名字“亞布拉罕”——摩西的父親。幾千年前的歷史和今天活生生的現(xiàn)實一線相牽。

猶太人在開封生活已有800年歷史，直至今日依然有少部分猶太人居住在這里，但他們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猶太人血統(tǒng)了。開封的猶太人和漢人長期通婚，許多猶太人的后裔長著一副漢人的面孔，你很難分得出是漢人還是猶太人。我第一次到開封訪問時，最先接觸的是一位名叫王賢的小伙子。他是開封人，長相完全是個中國人，但不能因此斷言他不是猶太人的后裔。果不其然，他告訴我他是猶太人的后代。我當(dāng)時就意識到，小王絕非開封碩果僅存的猶太人，那里還有許多人都自認猶太人是他們的祖先。

無獨有偶，2008年8月8日北京奧運會開幕前夕，我應(yīng)邀到以色列電視臺介紹我所見到的北京奧運準備情況，碰巧遇到來自開封的一位姑娘——電視臺同時邀請來做節(jié)目的嘉賓。姑娘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面目清秀，舉止顯得含蓄而靦腆，是我所熟悉的可愛的中國姑娘。她原名叫金萬芹，現(xiàn)在取了個以色列名字。聽她說老家在開封，10年前隨父母移居到了以色列。電視臺采訪她，是因為她在中國土生土長，而當(dāng)時世界都在注視中國，藉此讓她談?wù)劥藭r此刻有何感想。小萬說她非常激動，滿心希望奧運會舉辦成功，中國運動員拿到更多金牌。當(dāng)我們撰寫這段文字的時候，賽事早已成為過去，事實證明這屆奧運會從各個方面看都可圈可點。我甚至懷疑，下一屆倫敦奧運會以及后來的其他奧運會能否達到同樣高水平的組織和競技成就。

電視采訪過后幾天我又見到小金，進一步了解到她的身世和經(jīng)歷。她生在開封，在當(dāng)?shù)啬钔晷W(xué)和初中，只會漢語。小時候就聽父母說過，她和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不一樣，她是猶太人。自小她看到父母過節(jié)的日期和方式跟一般人都不一樣，問父母這些節(jié)慶的來龍去脈，但總是弄不清楚。有一天父母終于下決心要移民以色列了，此后她就在以色列上大學(xué)直到畢業(yè)，目前正在尋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她有時候回到開封看望同學(xué)和朋友。

我問她，兩個國家當(dāng)中她更喜歡哪個：她出生和度過童年時期的中國，還是屬于她原有的民族和宗教并且是她現(xiàn)今生活所在的以色列？她表示，她對中國懷著深厚的感情，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是以色列人。我告訴她，我也對中國充滿感情，我愛中國，不過我首先也屬于以色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