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這輛唯一的長途汽車就停在巴扎的路邊上——它的前方連著和田大橋。對當(dāng)?shù)厝藖碇v,這座破損的大橋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永遠是抽象的、耀眼的、完整無損的。
買買提的烤肉攤旁的那幾根柱子之間有不少人。老人和孩子。堆在地上的塵土吸吮著他們的腳。人一多,買買提的烤肉攤顯得很熱鬧,好像這熱鬧不是通向這煙霧繚繞的烤肉攤,而是這輛長途汽車。有它在,嗅著它身上的鐵銹味,他們似乎都覺得自己同外部世界聯(lián)系起來了。
即使這微不足道。
可仍讓人感覺得到,它能把自己徑直帶出這一小片沁透著燥熱的日光、灰塵,還有沒完沒了的風(fēng),這埋著鹽堿的綠洲。周圍,是一大片不毛之地的沙漠戈壁。
在河壩子上玩累了,我和阿曼準(zhǔn)備回家。路過巴扎的時候,我看見有好些人圍著它。今天是星期天,才剛到下午,它運送完一車的乘客后,正喘息著呢。
我走近它,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紅色車身發(fā)燙的漆皮上,一點一點地往上移。有好幾年了,好像是第一次,我這么近地看著它。
它太老了,作為一輛車,它可比老爹老多了。
一下子,我心里滋生出對它的一絲輕蔑來。這么多年來,它一直干著人們要求它干的活兒,以至于這活兒超出了它的體力,不少漆皮都脫掉了,有些斑駁,像不服老的女子褪下的殘妝。好在,顏色還是扎眼的紅,走多遠都能一眼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