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沙漠中的好幾天里,他們在清晨、午后還有黃昏中任由司機帶著他們由北向南地奔馳,汽車走得很慢,好像一直是在逆風(fēng)而行,視野中的一切無法改變。有的同伴在車廂里不時地吐出一連串的詞組和短句,試圖在緩解旅途的焦慮,而更多的人是在沉默。
克里雅, 克里雅, 克里雅,連續(xù)地吟誦,感覺像是一首圣歌。
太陽迅速沉落。一只鷹拍動翅膀擦過山脊飛行。
沙漠沿途地帶的路邊飯館大都是維吾爾族人所開。多少天來,他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少鄉(xiāng)村城鎮(zhèn),每一個地方都相距遙遠(yuǎn),都刮著風(fēng)。這些村鎮(zhèn)的樣子都大體類似:一條或兩條主街,幾排老店,家家都掛著維吾爾族語的招牌,門口有意無意地種了些果樹,在灰塵和熱氣中耷拉著葉子,枯枝萎垂開裂如傘骨,倒也結(jié)了些果實,其中一些熟了,竟沒人摘,被野鳥啄了口子,裸著紅色和黑色晶亮的種子。
那天中午,他們在路邊一家混合著孜然和羊膻味的小飯館里吃飯,店鋪里的黑白電視機臟污破舊,里面放著維吾爾語的《西游記》。他帶著一副漠然的、心不在焉的神情聽著那些對白,恍惚間竟產(chǎn)生了一種誤投塵世的感覺,對睡眠的渴望也隨之而來。
幾天來,他的身軀因為過度的疲勞而呆滯沉重,可是他還沒有睡意,沙漠是如何地遼闊,像人們所形容的那樣。此刻,他極其渴望能看見如同疲倦一樣恒久無盡的事物。
終于,他睡著了。
白水河稀薄的水流指明了通向昆侖山的方向。在空無一人的山谷里,他們又記下了開始行走的時間。
第六天下午四點多,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讓古從困倦的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張開眼睛,窗外,又是一片暴亮。
地圖里的地址是伊斯蘭居民的村落——流水村。村子里的泥房都很低矮。
遠(yuǎn)遠(yuǎn)地,一個維吾爾族男人抱著卡龍琴,從其中的一間泥屋朝他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