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棄亮如鉆石的眸子里閃動著淚光,呆呆地看著莫若菲。周圍漸次響起的呼痛聲、尖叫聲、哭聲沖進(jìn)了她耳朵里?;ú粭壪胝f話,卻說不出來,憋了半天擠出一個字來,"痛!"
這個痛字尖銳地刺進(jìn)莫若菲心里,他憐惜地摸了摸花不棄的臉,什么話也沒說,深吸口氣,打橫抱起了她。
如天女散花般從箱子里射出的銅錢在空中散開,對盤龍臺下的人并沒有太大的威脅,卻仍有數(shù)十個人被打中。有幾個傷在臉上,鼻青臉腫,額頭淌血。這出變故來得快也去得快。婢女、小廝們抱著頭縮在地上,見沒了動靜這才敢起身,膽小的婢女已哭了起來。
望京城里迎新年的爆竹聲還沒消失,震得莫若菲有殺人的沖動。他環(huán)顧四周厲聲喝道:"后院母親處增派人手值夜!劍聲招集所有護(hù)院巡視府??!莫伯安排管事的去請大夫!"
是什么人在煙花中動了手腳?是沖著他來,還是沖著花不棄?莫若菲臉色陰郁,低頭看到花不棄緊皺著眉頭,眼淚淌了滿臉,心頭一窩子火直往腦門子沖。他下意識地收緊了胳膊,仿佛這樣才能夠保護(hù)她。
"你要是灑銀票就好了!"花不棄埋怨地說,只覺得渾身都痛,抓著莫若菲的衣襟再不吭聲了。
"忍忍,大夫一會兒就到。"聽到她開口說話,莫若菲松了口氣,大踏步往后院走。
到了凌波館,緊跟著跑來的靈姑等婢女趕緊接過花不棄檢視傷處。
天空中,湮沒于黑夜的煙花無聲地出現(xiàn),無聲地消失。莫若菲緊抿著唇,默默地看著?;ú粭?,她會像那些煙花一樣嗎?絢麗地怒放,轉(zhuǎn)瞬消失?莫若菲的牙不自覺地咬緊了,帶動頰邊的肌肉隱隱抽動。他為什么會憤怒?為什么會為她痛的樣子難受?只是因為害怕七王爺怪罪?莫若菲神色復(fù)雜地看向凌波館。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別的,是花不棄不能有事!他急躁地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緊閉的房門。聽到里面?zhèn)鱽砘ú粭壍吐曊f痛的聲音,他同時深深吸了口氣,仿佛這樣才能壓住從胸口泛起的難過。
片刻,靈姑從房中出來稟報道:"小姐身上有好幾處被打青腫了,并沒有傷到骨頭。少爺放心。"
莫若菲松了口氣道:"好生侍候著,大夫一會兒就到。"
說完這話,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握成了拳頭。他擔(dān)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ú粭壦は聛砣魯嗔斯穷^,骨頭戳進(jìn)內(nèi)臟造成內(nèi)出血,他就算知道要手術(shù),也做不了。莫若菲暗道慶幸,眼角余光突然看到院子里還站著一個婢女。她穿著件青布碎花小襖,滿臉焦灼,一個勁兒地往房里張望著。
凌波館服侍花不棄的四婢是他親眼看過的,這個婢女怎么這般眼生?莫若菲眼神變冷,迅急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是什么人?"
"??!好痛!少爺,我是廚房的丫頭青兒啊!"手腕仿佛被掐斷了似的,青兒大叫。
青兒?廚房的?莫若菲微松了力氣,狐疑地問道:"你跟來凌波館做什么?"
青兒啜泣著說:"剛才小姐摔下來,正巧摔在奴婢身上。我就抱住了小姐。"
莫若菲這才想起壓在花不棄身上的那個婢女,他松開手問道:"可有受傷?"
"回少爺,奴婢正巧站在盤龍臺的基座旁,那些銅錢好像不是往下面射的,因此沒有打到奴婢,只是翻滾的時候擦傷了些。青兒擔(dān)心小姐,就跟著少爺一起來了。"青兒摸著手腕輕咬嘴唇,玲瓏的下巴上掛著晶瑩的眼淚,竟是個清秀的小美人。她臉頰上沾著泥土污垢,額頭有塊擦傷,沁出了絲絲血跡。
她委屈地站在莫若菲面前,低著頭,又忍不住偏過腦袋看屋里的動靜。
莫若菲盯著她,冷冷說道:"看你年紀(jì)不過十五六歲。一個廚房的丫頭卻有這等絕色,這等急智,這等膽色?我看你是混進(jìn)莫府的奸細(xì)!"話才說完,他已重重一掌打了過去。
青兒愕然抬頭的瞬間,肩頭已中了莫若菲一掌。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疼得滿頭大汗,只能掙扎著哭喊道:"少爺,我不是奸細(xì)!不是??!"
不試試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呢?莫若菲唇邊掠過一絲笑,淡淡地說:"起來吧。只是試試你罷了。"
"謝謝少爺。"青兒哽咽著說道。她捂著肩掙扎著站起來,默默地站在莫若菲身邊,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眼淚掛在清秀絕倫的臉上,加上額間的擦傷,青兒奇異地散發(fā)出一種魅惑。莫若菲沖動地想安慰她幾句。這時不遠(yuǎn)處有光影閃動,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莫伯沉穩(wěn)的聲音,"少爺,夫人來看小姐了。"
莫若菲趕緊迎上前去。莫夫人衣著整齊,披了件風(fēng)毛斗篷,神色鎮(zhèn)定。她緩緩問道:"傷重否?"
莫若菲暗嘆了口氣,溫言說道:"不棄無事,娘不用擔(dān)心。天寒,您別著了涼。"